《建溪药韵:仔花春秋》上卷(2 / 2)

药仔花能吃的消息,像建溪的春水,很快漫遍了豪栋村。农妇们各显神通:有人加蒜末爆炒,让辛辣逼出仔花的苦;有人和腊肉同炒,用油脂中和涩味;还有人学王大嫂的法子,用酒糟、盐巴、辣椒腌制,能存到冬天,成了下饭的“救命菜”。

村里的老药农见了,捋着胡须说:“《本草》说泽泻能‘渗湿泄热’,这花茎是它的精气所聚,吃着清苦,正是泄热的性子。你们这是把药,做成菜了啊。”他还特意嘱咐:“采的时候要留三分,别把整株拔了,不然来年就长不出好球茎了。”这话被农妇们编成歌谣:“采仔花,留三分,明年还来探家门;炒着吃,腌着存,一身清爽不生病。”

第三回食疗初显清苦回甘

入夏后,建瓯的湿气像化不开的糖,黏在人身上。张老汉在田里割稻,回来就觉得胸闷,晚饭也吃不下,躺床上唉声叹气。林阿婆想起老药农的话,从陶罐里舀出半碗酒糟仔花,蒸了一下,逼着老伴就着粥吃下去。

第二天一早,张老汉竟觉得胸口敞亮了,还主动要吃炒仔花。“这东西真神!”他咂咂嘴,“吃着苦,过后却觉得嘴里甜丝丝的,像喝了凉茶。”林阿婆笑着说:“老祖宗传下来的,能差吗?这叫‘苦尽甘来’,不光是味道,还是药性呢。”

村里的教书先生李秀才,常年伏案读书,得了“梅核气”,总觉得喉咙里有东西堵着,咽不下吐不出。他试了不少药,都不见好。林阿婆给他送了些新鲜的药仔花,教他清炒着吃:“别放太多油盐,吃它的本味,或许能管用。”

李秀才半信半疑地吃了几日,竟真觉得喉咙里的“核”小了些。他查阅医书,见《本草纲目》载泽泻“主风寒湿痹,消水,养五脏,益气力”,恍然大悟:“这仔花虽未入典,却得泽泻之性,能清利咽喉的湿浊,难怪有此功效。”他还写下一首诗:“建溪泽泻生清露,花茎藏得苦中甘。莫道寻常农家味,能疗书生颈上痰。”

有个刚生完孩子的妇人,奶水少,还总觉得口干舌燥。王大嫂给她送了碗仔花炖鸡汤,说:“这仔花能利水,却不伤阴,炖鸡汤喝,补身子又不堵奶。”妇人喝了几日,奶水果然多了,口干也减轻了。这事传开后,药仔花成了村里产妇的“月子菜”,说是“清补两相宜”。

第四回风俗渐成溪畔传习

随着药仔花的吃法越来越多,它渐渐成了豪栋村的“时令标志”。清明采嫩茎,清炒着吃,叫“咬春”;夏至采花茎,配酒糟腌,叫“伏藏”;霜降采老茎,和腊肉同炒,叫“暖秋”。每个时节的仔花,味道都不同:春仔带露,清苦最烈;夏仔带花,香中带甘;秋仔带霜,醇厚绵长。

村里还形成了不成文的规矩:采仔花要在清晨或傍晚,这时的花茎水分最足;炒的时候要用建瓯特有的“龙团锅”,铁锅厚,导热匀,不容易炒焦;腌的时候要用当年新酿的红米酒,酒香才能透进茎里。这些规矩,没人写在纸上,全靠母亲教女儿,婆婆教媳妇,在灶台边、田埂上,口口相传。

林阿婆的孙女阿秀,从小就跟着奶奶采仔花。她知道哪片田的泽泻长得壮,哪株的花茎最嫩,还能根据花茎的颜色判断苦味轻重:“紫中带青的最苦,适合腌;全青的次之,适合炒;青中带黄的,苦味最轻,能直接当零食嚼。”

有年夏天,建瓯闹“暑湿”,不少人上吐下泻。林阿婆带着村里的妇人,采了满满一筐仔花,熬成大锅汤,放了点生姜和盐,分给大家喝。那汤清苦中带着姜的辛辣,喝下去浑身冒汗,竟止住了不少人的吐泻。县太爷听说了,派人来查看,见村民们用寻常草木就能治病,感叹道:“建瓯民风淳朴,连花草都带着济世之心啊。”

李秀才把这些事记在《豪栋村志》里,虽然只是寥寥数笔,却成了药仔花最早的文字记载:“村畔泽泻,其花茎可食,俗名‘药仔花’。春采可炒,夏腌可存,性清苦,能解湿热,村民赖之。”这几行字,像建溪的鹅卵石,虽不耀眼,却稳稳地记下了药仔花与建瓯人的缘分。

(上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