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暮雪的消息弹窗跳出来时,屏幕冷光将他瞳孔映得骤缩。备忘录里那份和解协议条款用仿宋三号字排列得密不透风,第三条"三百万蓝晶币赔付"的数字加粗标红。
他几乎能听见视频通话里她与家族律师争辩时的声线,鼻尖那颗淡褐色的小痣随着语速加快而轻颤,像古琴尾端晃动的流苏穗子。
"总算把那老狐狸涂立山敲出血了"——附言末尾的叉腰熊猫表情包让穆枫唇角不自觉上扬。
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梧桐叶的剪影正将夕阳分割成流动的琥珀。
当"《问》将作为程钰涵专辑附录曲"的字样跳上屏幕时,穆枫转着的钢笔突然在指尖打滑。铱金笔尖划过《武道基础》的铜版纸,在"内息运转周天"的配图上砸出豆大的墨点。
他这才想起韩暮雪提过的新人——资料夹里程钰涵的照片还摆在抽屉第三格,齐刘海下的眼睛刻意眯成楚怜儿的上挑弧度,连签名都模仿着《流光飞舞》简谱上那抹张扬的飞白。
书末夹着的简谱突然被穿堂风掀开,宣纸边缘的折痕里还留着楚怜儿涂着蔻丹的指印。
那页"情之所钟"的歌词旁,她用钢笔划出的波浪线与韩暮雪备忘录里的赔款数字惊人相似,只是此刻纸面泛黄的速度异乎寻常,仿佛字里行间的墨色正在被某种力量抽离。
穆枫伸手去合书,却看见签名下方渗出淡红血渍,在"流光"二字上凝结成珠。
"锚着楚怜儿打对台..."他喃喃复述着韩暮雪的原话,指尖划过屏幕上"金曲榜连霸28天"的加粗数字。
走廊外传来新生扎马步的号子声,"一二三四"的节奏与热辣青年乐队排练《问》时的鼓点奇妙重合,贝斯的闷响仿佛还在耳膜震颤。
他突然想起韩暮雪唱到"越陷越深"时,睫毛上的水珠坠落在麦克风网罩上,碎成八瓣的形状像极了龙牙枪尖的血槽。
手机在掌心第二次震动时,试唱deo的音频文件已自动播放。
程钰涵的声线刻意压得低哑,在"只是女人"的拖腔里加入楚怜儿标志性的气声技巧,却在副歌高音处突然破音。
那声失控的"啊"带着明显的喉音颤抖,与韩暮雪初录时躲在隔音房角落的试唱如出一辙。穆枫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却发现镜面上凝着莫名的水汽,像是有人在深秋的玻璃上呵出白雾。
夕照将龙牙枪模型镀成熔金,枪缨穗子上缠着的银白发丝在微风中轻颤。
他这才想起替韩暮雪整理头发时,她头上雏菊发饰掉落的情景——此刻那根发丝正以诡异的角度缠绕着枪尖,仿佛用无形的线将武道与音乐、新人与旧爱、杀意与柔情都绞在一起。
窗外突然飘来糖油粑粑的甜香,与记忆中楚怜儿香水味里的苦橙基调混在一处,让他后颈的寒毛骤然竖起,随即又是露出无奈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