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师兄青玄子收徒时漫天要价的场景突然浮现眼前,那时他咬咬牙掏出大几十万作束修,如今看来倒也值得——至少这倒挂的辈分,在各宗门往来间总能免去不少麻烦。
茶烟袅袅升腾,在烛火间凝成一缕缕扭曲的纹路。天机子指尖摩挲着青玉茶盏,目光穿透氤氲雾气,率先打破沉默:“师弟今日拜访,不知所为何事?”
话音落地,殿内忽有穿堂风掠过,惊得檐角铜铃发出细碎清响。
青玄子垂眸望着盏中沉浮的茶叶,指节无意识叩击案几,笃笃声里似藏着隐忧:“师兄可知,近年魔道十宗如暗潮翻涌,上月竟然有血神教血神子混入天海武大内参加远山兄的收徒大典。”
他猛地抬头,眼中寒芒毕露,“这般猖獗行径,分明是要挑起正魔大战。我夜观星象,紫微星黯淡无光,料想浩劫将至,特来请师兄占卜宗门运数。”
天机子苍老的面庞笼进烛影,喉结滚动着咽下叹息。他望着殿外渐浓的夜色,枯枝在风中摇晃如厉鬼招手:“天道幽微,岂是凡人能轻易窥探?当年我为测算上界通道,强行推演天机,至今灵台仍有裂痕未愈……”
话音未落,案上茶杯突然震颤,溅出的茶水在青砖上晕开深色痕迹。
青玄子突然起身,玄色道袍带起劲风掀翻了案上竹简。
他跨步上前,双手一拱说道:“师兄!天魔门门主当年就是被先掌门斩杀,这份血仇他们岂会善罢甘休?若放任魔道坐大,我们乾坤玄天宗首当其冲!”
青玄子脸上露出深深的忧虑之色接着道:“这千年道统若毁在我辈手中,如何对得起历代祖师?”
天机子听罢脸上变了数变,良久,他伸手抚过案上裂痕,苍老的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沙哑:“罢了……当年你我在祖师像前立过重誓,今日就算损耗寿元,也当为宗门一窥天机。”
青玄子正要拜谢,忽又想起什么,袖中甩出一卷泛黄的星图。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三绝金顶的方位,某处朱砂笔迹已被晕染得模糊:“还有一事相求。大师兄凌霄子闭关三十年参悟《乾坤三诀》,至今音讯全无。还望师兄推算……”他喉头滚动,“推算他何时能破关归来?”
烛火突然爆出灯花,将天机子的影子投射在背后的八卦图上,竟似与图中阴阳鱼融为一体。
天机子起身时,广袖带起案上《皇极经世》残卷,泛黄书页如蝶翻飞,露出夹层中半片焦黑的龟甲——那是三十年前窥破天魔宗阴谋时留下的推演残片。
道袍下摆扫过青砖,与满地竹简相触,竟发出金石相击的清响,仿佛天地大道在侧耳倾听。
他负手立于殿心,仰头望向穹顶星图,指尖在袖中掐出子午诀。
忽有清风卷着松涛灌入殿内,吹得三十六盏琉璃灯同时明灭,当最后一盏灯复明时,殿中已升起淡金色的八卦光幕。
光幕如秋水般漫过众人衣襟,穆枫只觉灵台一阵清凉,竟看见自己指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