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黑色凶兽,如同一尊移动的黑色山峦,彻底引爆了妖魔的狂怒。
它每一次跺脚,每一次甩尾,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
整个战场变成了一个由咆哮、嘶吼与撕裂声组成的混沌旋涡。
“走!”
后云舒的声音压过了所有的杂音,只有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看准了战场的边缘,那里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缺口。
为首的修士满脸血污,眼中满是惊惧与不解:
“仙友,你……”
“我有瞬移术,死不了!”
“你们再不走,就真的要给它们当点心了!”
后云舒吼道,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求生的本能战胜了一切。
修士们不再犹豫,化作数道流光,贴着地面,从那道血与肉的缺口中仓皇逃窜。
后云舒目送他们消失在视野的尽头,刚松了口气,心头却猛地一沉。
不对!
太顺利了!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瞬间瞬移到修士们消失的方向。
下一刻,他瞳孔骤缩。
眼前,根本不是逃出生天的坦途。
那是一个更大、更深的包围圈。
四面八方的妖魔,仿佛无穷无尽,组成了一堵由利爪和獠牙构成的、缓缓移动的墙壁。
而那些刚刚逃离的修士,就像被圈入牢笼的羔羊,正惊恐地挤在中央,瑟瑟发抖。
他们的身后,是凶兽与妖魔混战的绞肉机。
他们的眼前,是妖魔们精心布置的修罗场。
后云舒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好家伙……”
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
“这不是除魔,这是打猎。”
“而我们,就是被赶来赶去的猎物。”
剑刃的哀鸣与骨肉的碎裂声,交织成一曲死亡的乐章。
修士们最后的咆哮,是生命在燃烧殆尽前,迸发出的最后火星。
他们不再是懦夫或英雄,只是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用血肉之躯,对抗着无尽的黑暗。
后云舒的理智之弦,应声而断。
他甚至没有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冲了进去。
长剑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每一次挥出,都带起一蓬腥臭的黑血。
他像一叶孤舟,试图扑灭整片燃烧的海洋,妖魔的浪潮却一波高过一波,无穷无尽。
一个年轻的修士,半个身子被撕开,眼中还残留着对生的渴望,便被无数利爪分食。
这一幕,如同一根烧红的铁锥,狠狠刺入后云舒的瞳孔。
他心中的疼痛与愤怒瞬间沸腾,那不是火花,而是两簇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的眼眶烧穿。
他不再是为了救人而战,而是为了毁灭而战!
咚……咚……咚……
那不是脚步声,是冥山腐朽的心跳,每一次搏动,都让大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一个庞大的轮廓,从血雾与妖魔的残骸中缓缓浮现。
它有着山峦般的体魄,肌肉虬结,每一步都蕴含着山崩之力。
暗褐色的皮毛纠结如污泥,散发着腐肉与沼泽混合的、令人作呕的腥臭。
后云舒握紧了剑,准备迎接又一场蛮力的厮杀。
但当他的目光上移,触及那“头颅”的瞬间,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那里没有狰狞的兽首,没有锋利的獠牙。
那是一张脸。
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属于人类的脸。
五官端正,甚至带着一丝病态的清秀,却没有任何属于“活物”的神采。
它的双眼是两颗浑浊的灰白珠子,没有瞳孔,像两颗磨砂的死石,空洞地“看”着这个杀戮的战场。
最恐怖的是,当它呼吸时,那薄而紧抿的唇间,会溢出一种断断续续的、如同濒死婴儿般的啼哭。
那声音凄厉、绝望,像一把冰锥,直接钻入听者的骨髓,冻结灵魂。
它没有脖子。
那张人脸就像一个畸形的肿瘤,直接“长”在厚实的肩胛之间。
当它转向你时,并非转动脖子,而是整个庞大的身躯笨拙地挪动,那张人脸也随之移动,始终保持着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正面视角。
它将“人”的形态,与“兽”的狂暴,以一种最亵渎、最残忍的方式缝合在了一起。
那张脸,不是生命的标志,而是一个精致的、用以嘲弄所有生者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