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寡妇——!!!”
“寡妇”两个字,如同两枚重磅炸弹,狠狠砸在冰冷的地面上!也砸碎了司马茜心中最后一丝对宇文家的敬畏和幻想!她喊出了这个她一直逃避、一直深以为耻的身份!也喊出了她被这身份所禁锢的所有血泪!
吴姐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被这石破天惊的控诉和“寡妇”二字震得说不出话来!周围的医护人员也被这边的动静惊动,投来诧异而复杂的目光。
巨大的情绪爆发如同泄洪,瞬间抽空了司马茜所有的力气。喊出最后那个词后,她像被抽掉了脊梁骨,身体剧烈地晃了晃,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毯上。她不再看吴姐,不再看任何人,只是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没有哭声,只有肩膀无法抑制的、剧烈的抖动。那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混合着监护室内传出的、宇文杰生命垂危的仪器警报声,构成了一曲令人心碎的、名为“金钱与生命”的悲怆挽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般漫长。一个护士从IcU里匆匆走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和难以置信的惊喜,对着失魂落魄的司马茜和脸色难看的吴姐说道:
“宇文太太!奇迹!简直是奇迹!宇文先生他……他的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住了!血氧回升了!张医生说,暂时……暂时不需要气管插管了!”
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像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司马茜眼前的黑暗。她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难以置信的狂喜!杰……暂时挺过来了?!
然而,这份狂喜还未在她心中扩散开来,吴姐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她看了一眼,脸色变得更加凝重,接通电话,低声应了几句。
挂断电话,吴姐看向司马茜,眼神复杂,声音带着一种公式化的冰冷:“太太,老爷的电话。关于‘安瑞普’……老爷说,既然杰少爷暂时稳定了,那这种风险极高的试验药就更需要‘慎重’。他让张医生尽快提交一份详细的、关于杰少爷当前‘生存质量’和‘预期寿命’的评估报告,以及‘安瑞普’的详细风险收益分析。等报告出来,家族信托委员会会……开会讨论。”
开会讨论?!
在宇文杰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时刻?!
讨论他值不值得花这一百五十二万买一个渺茫的希望?!
讨论他的“生存质量”是否还配得上这笔“投资”?!
司马茜刚刚升起的一丝暖意瞬间被这彻骨的冰冷浇灭!巨大的讽刺和悲凉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她的心脏!她看着吴姐那张毫无人情的脸,看着IcU厚重的大门,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到极致的、混合着绝望和疯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慎重!好一个开会讨论!!”
她笑着,眼泪却更加汹涌地奔流而出!
“宇文宏!你听见了吗?!你的儿子!他暂时死不了了!他还有‘价值’让你继续‘评估’了!!”
“恭喜你啊!又能多算几天你那该死的‘产出比’了——!!”
凄厉的笑声和控诉在冰冷的走廊里回荡,如同夜枭的悲鸣,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绝望。吴姐和周围的医护人员都骇然地看着状若疯癫的司马茜,无人敢上前。
就在这时,司马茜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掏出来,屏幕上是一条新信息推送:
**【重磅!国家医保局谈判成功!天价靶向药‘安瑞普’纳入国家医保药品目录!价格降幅超80%!下月起执行!】**
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司马茜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视网膜上!
安瑞普……纳入医保?!
价格降幅超80%?!
下月起执行?!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绝望和疯狂!峰回路转!绝处逢生!杰有救了!真的有救了!不用看宇文宏的脸色!不用等那该死的评估报告!下个月!只要撑到下个月!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脸上还带着泪痕和疯狂大笑后的狼狈,但那双眼睛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星辰般璀璨的光芒!她举着手机,像举着胜利的旗帜,对着那扇厚重的IcU大门,对着里面昏迷不醒的宇文杰,也对着无形的宇文宏,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呐喊,每一个字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泣血的控诉:
“杰!你听见了吗?!安瑞普进医保了!!”
“你有救了!不用再被‘评估’了!!”
“宇文宏!你算啊!你继续算你的产出比啊!!”
“老天有眼!它不让你用钱买断我丈夫的命——!!!”
然而,狂喜的呐喊还未落下,吴姐手中的平板电脑又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消息提示音。吴姐低头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极其古怪,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平板递到了司马茜面前。
屏幕上,是宇文宏发来的最新邮件,标题冰冷刺目:
**【关于宇文杰后续治疗方案及家族信托资源优化配置的紧急议案】**
邮件正文的核心内容,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了司马茜刚刚燃起希望的心窝:
>……鉴于宇文杰目前病情危重且预后极差,长期依赖天价药物维持生命体征,生存质量极其低下,已丧失基本认知和行动能力,仅为生物学意义上的存在。家族信托医疗备用金面临巨大压力,且持续投入无法带来任何正向价值产出。经初步评估,建议:
>**1.暂停一切非维持生命体征的‘高成本、低效益’治疗(包括新纳入医保但费用依旧高昂的靶向药‘安瑞普’)。**
>**2.将宇文杰转入基础性安宁疗护机构,最大限度降低家族信托负担。**
>**3.重新评估司马茜女士作为法定监护人的‘履职能力’及信托资源消耗情况。**
>此议案将于明日提交家族信托委员会紧急审议。请相关人员做好准备。
“暂停治疗”……“安宁疗护”……“降低负担”……“重新评估履职能力”……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淬毒的匕首,反复捅刺着司马茜的心脏!将她刚刚升起的狂喜瞬间碾得粉碎!将她重新推入比之前更深、更冷的绝望深渊!
她刚刚为那从天而降的医保福音而呐喊,下一秒,宇文宏就用这冰冷的议案告诉她:即使药价降了,即使有了一线生机,宇文杰在宇文家眼中,依旧只是一个需要被“优化配置”掉的、“无价值”的负资产!而她这个“金丝寡妇”,甚至连守护丈夫最后一点生存希望的“能力”,都要被重新评估、剥夺!
巨大的讽刺和悲凉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司马茜彻底淹没!她看着邮件上那些冰冷的文字,又透过玻璃窗看向里面暂时脱离危险、却依旧昏迷不醒的宇文杰,一股灭顶的绝望感和一种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无力感,让她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她踉跄着后退几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
手机屏幕上那条医保福音的推送,和吴姐平板上那份冰冷的“优化配置”议案,并排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一边是生的希望,一边是死的判决。一边是国家的温暖,一边是家族的冷酷。
天堂与地狱,希望与绝望,仅有一线之隔。
而她和她昏迷的丈夫,被死死地钉在了这条名为“金钱”的冰冷界线上,动弹不得。
泪水,再次无声地汹涌而出,混合着嘴角那抹绝望而凄凉的惨笑,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肆意流淌。她像个被抽空了灵魂的破布娃娃,蜷缩在VIp重症监护室门外冰冷昂贵的地毯上,守着里面那个活死人丈夫,等待着来自她法律上的“家族”的、最后的、冰冷的审判。
“金丝寡妇”……这个她刚刚喊出的、带着血泪的身份,在此刻,显得如此讽刺,又如此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