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会(7)(2 / 2)

掌控弟弟们的命运,让他们不必走我的路;掌控权力与局势,让在乎的一切不再被掣肘;掌控雄父的生命与痛苦,让过去的噩梦得以安宁;掌控别人眼中的我,好让我始终站在安全的位置。

掌控欲,才是他们这个家族真正传承的东西。维奥莱特和维尔西斯尚且如此,范斯只会比他们严重得多。

这可太坏了,范斯看着塞缪尔抱着外套紧张又慌乱的样子,他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不,他乐于把这一切说得欲盖弥彰,看到对方为此手足无措、刻意掩饰的样子,占有心神、掌控情绪,让他有一种最切实的拥有感。

他分明说过很多次了,他不是什么值得当做榜样的虫,甚至和那些塞缪尔杀死过的目标毫无区别,他们都是雄虫,同样偏激又卑劣,更何况是像他这样地位的家主。

这种心情他没有办法跟弟弟们说,而不在这个家庭里出来的虫又无法理解,范斯也做不到对别的虫这样剖析自己。

说到底好端端的,为什么冒出来这样一个对他毫不设防,又对真心毫不掩盖的虫?为什么积年累月地保存着一块没有价值的手帕?为什么用那样渴望又羞怯的眼神看着他却别无所求?在很短暂的一瞬间他甚至共情了蒙德,是什么样的掌控欲让他的雄父把原本让所有虫都艳羡的一切毁掉。

他甚至有种被气笑的感觉,我说的话你听懂了吗?想明白了吗?我说了,我不好,所以你早就应该走,因为这是唯一一次后悔的机会。你不能让我开始渴望那样稳定长久的感情,渴望被理解、被接受,却对我毫不了解,只有美丽的妄想。

当然这种情绪毫无道理,他早该明白塞缪尔是怎样的虫,那孩子的心思就是这么简单,怎么能怪罪呢?

只是为什么蒙德能用最绅士最温良的姿态赢得玛尔迪的心,又为什么一点一点变得偏执、暴怒、无法释怀,蒙德所渴望的拥有,所期待的被包容被谅解被接纳,范斯全都懂了。

同时他仍然认为雄父是个纯粹的贱种,至少他不是故意故作姿态把虫带进火坑的。他不想用雄父的错误折磨自己,他只是需要一个短暂的时间去思考自己接下来怎么办。

所以那时递过外套的范斯最终什么都没明说,并且看着塞缪尔跑远。

他会追上去的,不急于一时,得让他先挖掉一块腐肉才行。

范斯起身,靠近那块玻璃,他的雄父已经没有力气回应他了,范斯打开门,走进去,盯着那只已经看不出完整模样的雄虫,说,“我真的太恨你了。”

蒙德艰难地睁开眼,却极罕见地嘴角上扬,他何尝不了解自己的雄子,同样能从只言片语甚至一个眼神里看懂范斯正在想什么。哪怕自己在惊惧痛苦中被迫苟且了许多年......但至少这一切对范斯来说也如影随形。

既然范斯表现得如此深明大义,责任心强到不像他的孩子,执意要做一个保护者,那说明范斯要永远直面他。

他发出苍老而刺耳的声音,期待范斯将最深处的戾气发泄在自己身上,然后再想方设法地吊住他的命,这样他们就是最相似的怪物,但范斯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最后蹲在他面前。

“我真的太恨你了。”范斯重复了一遍,接着说,“但该到此为止了。”

蒙德不懂,但是他发现范斯解开了自己身上所有的设施,甚至还有所有的禁锢,没有等他爬起来,刀就捅进了他的胸膛。

范斯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沉静,抵着刀柄毫不留情地掼进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了一声,“你在妄想困住我吗?”

“雄父,我想要新的生活了,你留在过去就好。”

我决不会重蹈你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