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塔伦有点无奈。
路德维希只是看着他,“那时候就清闲了。说不定还可以换个地方走走。”
那时候是什么时候,塔伦没问,他不想提这个问题。他知道路德维希是为什么,但是这个决定实在是太武断了,不是他不愿意不支持,但是划不来啊,几年几年,这么抽象的概念,放权很容易变成一个不可逆的过程。谁知道路德维希真的无事一身轻要几年,谁又知道他还有几年?
塔伦莫名想笑,你就没想过等你真交接完了退休了,我说不定早死了么?
“那么远的事,到时候再说吧。”塔伦含含糊糊地说。
路德维希也很平静,“嗯。到时候再说,反正怎么样都可以。我会陪你的。”
话题终止了一会儿,路德维希把那两张纸又折起来,回头揣兜里。他还没动作什么,塔伦突然抓住他一只手腕。
“怎么了?”路德维希有些温吞地问,他抬起头,看见塔伦一脸惊惧地看着他。
找什么下一任,根本没必要,能陪他几年呢?不说他能不能熬到那个时候,就算熬到了,那等他死了路德维希又要干嘛去,还有那么多年可以活。
塔伦拽着他的手腕不说话,眼眶很快就红了,他没有什么力气,路德维希只是短暂地对视了一下就垂下眼睛,然后慢慢掰开他的手指,再托起那只苍白的手,脸颊贴着他的手背,“不要难过。”
“不行。”塔伦有点生硬地说,“他还太年轻了,你不要急,不要......”
“还没有定下来。”路德维希轻声打断他,依然单膝跪在他的床边,只是握着他的手,用一种平静到让塔伦心慌的眼神看着他,“那么远的事,到时候再说吧。”
到了那一天,他其实也不会到那种哭天抢地一心求死的地步。一截空心的木桩哪里有那么复杂的表达。
路德维希只是觉得,好像那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以做,也不是真的特别想死,只是对于活着的需求一下子消失了。他当家主,因为他生来就必须得当;他干涉政治,因为他是最合适的那只虫;他学习,思考,因为他必须这么做,其实他也没有过多少选择。
他可以当家主,也可以管理雄保会,可以刻意激化矛盾也可以跳出来做宽厚的好虫,反正横竖都是要这么干的。
只有塔伦是他自己选择的,在最初的最初,他或许只是想看看一个没有包袱没有责任、活一天是一天的虫,生活会是什么样。也许还年少的时候他也觉得塔伦这样活着很不错,即使寿命或许不长,但是总有意思些,有点羡慕。
路德维希不认为自己多么深情多么固执,或许只是年少时在皇宫的花园里遇见一只很好看的蝴蝶落在肩头,后来蝴蝶飞走了,他就跟着走,一直到那只蝴蝶的翅膀一点一点剥落,最后再也飞不起来了,落到他手心里的时候像一片落叶。
非要活着的话,他还是可以活着的,说到底活下去是件很简单又很理所当然的事。但是肉体的延续有何意义,路德维希突然觉得这一切也没有那么悲伤,如果死未必是终点的话,他们的路程不能差得太远,不然未来要怎么同路。
路德维希想着,笑了一下,他从一开始就明白有些爱将走向何处,“带我走吧。”
塔伦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盯着他,有病真的会传染,他不理解,也不知道为何此时自己的眼泪不停往下掉。爱是这么令虫痛苦的东西吗,不敢碰的时候如此柔软,真正触碰到的时候却被刺穿了。
见鬼了,塔伦想,不知道现在开始拜楼双信能不能多活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