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捷奇怪道:“两军交战,下战书骂人很常见,送首饰匣是几个意思?”
“不会又要和亲吧??”罗东东接了一句,所有人脸色骤变,惊恐地看向霍乾念和云琛。
众人都立马想起云琛差点被和亲嫁给洛疆王的事。
事情才过去不久,且后续引发的一系列危机,实在让人想起来都后怕。
云琛将脑袋缩起来,“都看我干啥?焦左泰要娶我?疯了吧?”
“他敢?!”荣易怒喝一声。
不知道为啥,段捷下意识觉得脑袋疼,边嘶嘶地倒吸凉气,边道:
“不可能,敌军现在形势大好,一口吞了我们还不嫌够呢,不可能这个时候求和。”
罗东东叫起来:“那抛开打仗不谈,焦左泰有可能看上老大啊,毕竟老大这么好看。”
伏霖从旁咧嘴:“不能够吧……”
眼见话题越来越偏,都开始研究“焦左泰娶云琛”这种荒唐话题,霍乾念脸色黑冷:
“都说完了吗?”
所有人一下子闭嘴,不敢再胡说八道。
为了缓和气氛,叶峮走到妆匣前,叫所有人后退,自告奋勇道: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先打开再说——大家都让一让啊,让我这个‘神射手’来开匣子吧。”
在众人的好奇注视中,叶峮小心翼翼启开妆匣,然后愣了一下,提起匣子里三个玩意儿向众人展示:
“什么东西?泥娃娃?黑鳞骑兵的吉祥物吗,这么丑?”
三个白惨惨的泥人,做工粗糙,只有头和身子,什么五官和装饰都没有,一根细细的红线吊在脖子上,看起来颇为诡异。
罗东东凑近细看,“俺们村老人上吊就这样的。”
“焦左泰送三个这玩意儿来干什么?以示警告?”
“警告什么?要杀我们三个人?”
片刻沉默思考后,叶峮皱眉:
“他娘的,不会是指霍帮亲卫吧?”
现在霍帮亲卫就剩三个,叶峮,不言,云琛。
叶峮一直替霍乾念监管整个霍帮,这也是他迟迟不入军籍的原因;不言如今担护卫东宫之责。
云琛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名分上早已不是霍帮亲卫,但叶峮从来没把她算在外头,且伤她就等同于伤霍乾念。
如果焦左泰将目标放在这三人身上,只能说他有点狂,哪一个都不是好对付的,谁都有可能反过来取他小命。
“我觉得不是。”段捷反对,“他就算想暗杀,也没必要提前预告啊。这厮一向阴毒,此番招摇过市送东西来,肯定是有羞辱和打击的意思在里头。”
“三个娃娃能打击谁?主将是俩,副将是四个,数量对不上啊,有啥是三个的?”罗东东想了个遍,也想不到什么是成三之数的。
伏霖守东南防线时,也与焦左泰交手过多次。
他想说除了眼前这些人,还有没有其他什么重要的人?比如各位将领的家人之类的?
两军对战,不只将领,其家眷往往也是被打击报复的目标。
但这话伏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叶峮招呼众人道:
“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他焦左泰敢来,老子就敢再射他一只耳朵!走走走,我媳妇儿说晚上给你们烧酸菜大棒骨,都上我家吃饭走。”
东南失守之后,许多百姓避难北上,叶峮的夫人和孩子也在其中。
因为如今到处都是战火,没什么安身之地,叶峮索性将妻儿安置在离营地不远的村子里,方便照看。
骑马过去,两个时辰就能到。
叶峮张罗众人赶紧出发。“酸菜”俩字显然勾得众人食指大动,都暂且把那奇怪的妆匣和三个上吊娃娃搁置一边。
这时,伏霖突然顿住动作,与段捷对视一眼,二人同时面色大变,齐齐看向叶峮。
接着云琛,荣易,罗东东,也全都想到了什么,雷击般怔在原地,惊恐地看着叶峮。
叶峮乐呵地走在最前头。
他手里把玩着那支射穿焦左泰耳朵的箭矢,正想和云琛唠唠“把箭头拆下来给他闺女当护身符,儿子会不会生气时”,一回头,却见所有人都僵在原地,没有跟上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前所未有的恐惧表情。
叶峮吓了一跳,刚要骂人,却终于反应过来,脸色“唰”地就白了,骂了声“操!”然后连滚带爬翻身上马,向村子方向疯狂跑去。
云琛等紧随其后,霍乾念亦急命八百精兵同去。
众人一路驾马狂奔,全都在心里祈祷着千万别!千万别!
云琛想要冲上去安慰叶峮两句,可无论她多么卖力驾马,都始终追不上叶峮不要命的速度。
一个时辰过后,村落的房屋出现在眼前。
众人远远就看见叶峮家的茅屋前,乌泱泱聚满了神情惧怕的村民们。
这一下令所有人的心跌入冰冷谷底,马匹不自觉慢下来。
只有叶峮不减狂奔之势,急急勒马,连人带马摔了个大跟头。
战马发出高亢的嘶鸣,紧接着,叶峮悲痛的嘶吼声震耳欲聋。
“啊——”
他轰然跪倒在家门前,一声接一声,绝望地哀嚎着。
他的前方,一大两小,三道身影被红麻绳死死系住脖颈,吊在门梁上,身体早已青紫冰凉。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叶峮身上,全都陪着他流泪痛哭。
没有人注意到,一张泪流满面却涌起无边恨意的脸庞,正悄悄退出人群。
等段捷和伏霖听到马蹄声急促远去的时候,已只能看见云琛狂乱又决绝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