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忍着胃部的绞痛,吃了一口,又递给孔图南。
“我吃饱啦,姐姐你吃。”
孔图南已经吃了一半,肚子饥饿稍微缓解,接触到旁边同样被拐来的人,对她们手上食物虎视眈眈的目光,她没有推辞,将剩下的吃下肚。
她不能饿太狠,否则这些人会像恶狼般扑过来,抢夺她们手里的食物。
饿久了的人,渐渐就会失去人性。
这不是最危险的。
随着一天天过去,被拖出去的人增多,货舱里的人逐渐变少。
似乎是怕他们真的全饿死了,那些曼德人从一天一顿,变成一天两顿。
人不会饿死,但会被折磨死。
带走的人,隔一天又会丢回来,身体散架,不见一块好肉,折磨得只剩最后一口气。
被带走的人,会发出恐惧的哀求声,到后面是尖叫。
声音宛若沉重大山压在货舱里每个人的心头。
带来窒息与绝望。
他们这些人,能不能活着到陆地,都是问题。
从安躲在孔图南身后瑟瑟发抖,尖叫似乎还未消失,在她耳畔回荡,刺得她耳膜都在痛,泪水溢出,她怕自己发出声音,死死捂住嘴巴。
孔图南也怕,但现在怕没有任何作用。
她和从安,必须活到最后。
但她们不是永远幸运的。
这一日。
曼德人再次进了货舱,他们挑选货物般,在每个人面前停顿,有人想要低头藏起自己,也会有曼德人过来,强行将他们的脑袋抬起来。
曼德人交流着,类似东南亚那边的语言,音调细长且尖锐,还会时不时拉长。
其他人听不懂,对语言感兴趣,也学过曼德语的孔图南却能听懂。
“这次客人口味正常,但要年纪小的女生,十六七岁左右。”
“这里还有年纪小的黄羊吗?”
“找不到再去2a货舱看看,这次客人不好糊弄的。”
孔图南听清他们的话,心脏猛地一紧,在这个货舱中,年纪小的女生就剩下她和从安,从安比她还要小。
结果已然注定,这次要带走的就是从安。
孔图南身体紧绷,紧贴着她的从安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知道孔姐姐能听懂那些曼德人说话,之前也是靠这个,两人平安活到现在。
但她第一次见姐姐这么紧张,冷汗浸湿衣服,靠在姐姐背上的从安都能感受到那股湿热。
从安心里有些不安,她努力贴紧姐姐的背,其实她们已经贴得很紧了,这会儿从安像是幼崽挂在了孔图南的背上,颤抖根本止不住。
与此同时,孔图南深吸了口气,看着那些曼德人越靠越近,就要轮到她们。
孔图南今年二十岁,比从安大三岁,十几、二十岁的女生年龄很难分辨出来,况且她长相偏娃娃脸,看起来更小。
孔图南在曼德人靠近之时,便将身后的从安推了出去。
她不忘用黑灰涂脸,将脸颊两侧的法令纹涂深一些,显得老气。
而推出去的从安,趴在了曼德人的脚边。
曼德人抓住了她挣扎着想要逃走的手脚,有一个大手抓住了她的脸,强迫着她抬起头。
从安被迫抬头,脸蛋展露在曼德人的目光之下,她看着曼德人露出满意的笑容,哪怕听不懂他们说话,也知道,他们已经决定,要带她走。
从安极力回头,看向孔图南的方向。
而接触到她目光的孔图南垂下了头,仿佛从未认识过她。
从安眼泪夺眶而出,痛苦地呜咽,唤着她。
“姐姐……孔姐姐……”
得不到一丝回应,她就这么被曼德人带走。
……
环境发生变化。
江笠和沈季从货舱,来到了一间豪华奢靡的船舱里,看着绝望的从安被洗干净,像货物般放在床上。
不久,有一个中年男人进了船舱,从安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折磨没有结束,男人离去,又有其他人进来,源源不断。
原本还有尖叫声发出来,到后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沈季从未见过这些,他脸色难看,沉着脸移开了目光。
转头却见江笠目不转睛地看完全程。
他只能深吸口气,强迫自己继续看。
到最后,从安面目全非,伤痕累累,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没有死去。
从安会有这么大的怨念也挺正常,从她视角里看,一直依赖,视作姐姐、救世主的孔图南将她推入了深渊之中,而她经受了无休止的折磨,毫无希望。
她从刚开始的哀求,到最后的心如死灰。
就如同她的心境一样,还对孔图南抱有一丝希冀,希望姐姐能像救世主来救她,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她的计划。
可希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
从安眼泪流干了,躺在床上,瞪大着双眼,双眼泛起狰狞的血丝。
就在江笠和沈季以为她会死的时候,却听到她发出气声,不知在对谁说话。
“我、我愿意……献出灵魂……”
献出灵魂?对谁献?
答案显而易见。
是神。
舷窗外的海浪愈渐汹涌,天色骤变,黑云压境,似有狂风暴雨袭来。
整艘船都在摇晃。
‘轰隆——’
一道闪电划过舷窗,下一秒是震耳欲聋的雷鸣声。
神与从安达成了交易。
灾难降临。
大水涌入每一间船舱,人们争先恐后抢夺救生筏想要逃难,但碰到海水瞬间,皮肉像遭到腐蚀,一片片脱落,血液染红了大海。
哀嚎遍野。
身体恢复正常的从安看着这一幕,捧腹大笑。
直到来到货舱中。
从安泣血,质问孔图南,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孔图南死了。
从安却没有一丝笑容,她抱着孔图南的尸体,沉入大海之中。
海水淹没了她们,从安死不了,她永远也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