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傍晚,残阳如血,将西台染成一片凄凉的暗红。
“将军!”
几名裨将连滚带爬地冲到桃豹面前,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弟兄们……实在撑不住了!渴死的,比被晋军杀死的还多!
再……再不走,不用晋狗来攻,咱们自己就得全交代在这土台子上!”
桃豹靠在一块冰冷的石头上,头盔歪斜,铁甲上沾满血污和尘土,
昔日凶悍的眼神,此刻只剩下灰败的绝望。
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尝到的只有苦涩的铁锈味,
若只是饥饿,那倒还好受些,没水喝,谁能熬得住?
三天!仅仅三天!一万五千精锐,竟被折磨得如同风中残烛!
“突围……”
桃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每一个字都像从砂纸里磨出来,
“传令……全军……向西南……死战突围!”
他猛地拔出佩刀,刀尖却在微微颤抖。
残余的羯兵们,也都知道,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了,
都爆发出最后一丝野兽般的嚎叫,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用尽最后力气攥紧武器。
与其在这鬼地方渴死、饿死,不如拼了!
桃豹翻身上马,那匹雄健的草原骏马,此刻也显得脚步虚浮。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天地间的最后一丝勇气都吸进肺里,
对着山下黑压压的晋军,发出了困兽濒死的咆哮:“弟兄们,冲——啊——!”
残存的万把羯兵,如同决堤的浊流,裹挟着疯狂,再次涌向西南角!
马蹄踏过同伴冰冷的尸体,踏过干涸的血迹,向数万晋军组成的钢铁壁垒,凶猛撞去!
祖逖眼中精光一闪,亲自提枪上马,声如洪钟:“众将听令!与羯贼决死一战!
不要放走了一个......”
冯铁、董昭、魏该、桓宣、庾彬、卫策等一众猛将,和十数名坞堡头领豪杰,齐声应和,
如同闻到血腥的群狼,策马迎上!
一场惨烈的混战瞬间爆发!
桃豹和他麾下的裨将们确实悍勇,即便饥渴交加,刀枪挥舞间依旧带着搏命的狠厉。
一名羯人悍将挥动狼牙棒,硬生生砸飞了两名晋军枪兵,
口中兀自嘶吼:“羯人勇士!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然而,悍勇难敌众寡,更敌不过充沛的体力!
晋军将士吃饱喝足,生龙活虎,配合默契。
魏该一杆铁枪如毒龙出洞,专挑桃豹身边的亲卫下手;
卫策的大戈势大力沉,啄劈之间血肉横飞;
桓宣、庾彬等人更是如同穿花蝴蝶,在羯兵阵中左冲右突,每一次出手都带走一条性命。
桃豹身边的裨将一个接一个落马。
有的被长枪捅穿胸膛,有的被环首刀斩落头颅,有的被乱箭射成了刺猬。
绝望的羯兵成片倒下,阵型迅速崩溃。
有人彻底崩溃,丢下武器跪地哭嚎着求饶:“别杀我!我投降!我……”
话音未落,便被冲上来的晋军一刀砍翻。
“活捉桃豹!”的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如同无形的绞索,紧紧勒住了桃豹的脖颈。
他左冲右突,身边的亲卫越来越少,晋军的包围圈却越来越厚。
四面八方都是闪亮的刀枪,都是狰狞的面孔。
“天亡我也!”
桃豹心中一片冰凉,绝望如同冰水灌顶。
他望着如林的刀枪,望着越来越近的晋军大将,一股悲愤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