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虎那“三日人头令”砸下来的时候,李晓明只觉着脖颈子飕飕冒凉风。
无可奈何,脑袋要紧,只好领着一众羯人,去洛阳以南二三十里外砍树,
好在石瞻又给他派了千把号人,帮他砍伐树木,但就算这样,也难完成。
他蹲在地上,绝望地看老卒们抡斧头砍树——斧刃劈进结冰的树干,
“邦邦”的声音,像给自个儿在敲丧钟。
“参军,真不是弟兄们耍滑!”
独眼老羯兵把斧头一撂,摊开满手血泡,
“这鬼木头比石头还硬!您瞧瞧,半日才放倒三棵!
到时候还得将这些东西,运到几十里处的大营,可怎么运哟?”
旁边立刻有人帮腔:“石虎将军当咱们是神仙?三十架云梯?给他三十根烧火棍还差不多!”
李晓明心里早把石虎祖宗十八代问候了遍,脸上还得挤出笑:“老哥几个辛苦!
熬过这关,我请大伙喝羊汤!”
嘴里这样说,心里却嘀咕着:熬不过去?老子脑袋先搬家了!
正发愁,石瞻带着一队精壮士卒过来了。
“陈参军,”
他靴子踩得冻土咯吱响,“义父那边我劝不动,也只能再抽调些弟兄给你使唤了。”
他指了指身后的数百人,
“参军莫要手软,专治刺头!哪个偷懒,鞭子说话!”
李晓明鼻子一酸——万万没想到,雪中送炭的竟是石瞻,当初在荥阳踢球时,自己还打了人家一顿......
他抓着石瞻胳膊,嗓子发哽:“少将军……我这回要是躲不过去了,求你件事……”
石瞻笑道:“参军莫说晦气话!”
“我是说,万一……我没了,”
他压低声音,“赵王身边那个叫作昝瑞的小子,是我过命的兄弟。
此事......求你千万照顾一二……”
话没说完,石瞻便笑着安抚道:“没有万一!参军放心,若真完不成任务时,
我石瞻拼着挨鞭子,也保你项上人头!”
李晓明看了他一眼,心想:你挨鞭子顶个屁用!史书上写的详细,石虎疯起来亲儿子都照砍!
李晓明心里门清,嘴上也只得谢恩。
眼看日头西斜,新造的长梯才三十来架,冲车连个木轮都没见影。
石瞻望着远处阴霾里的洛阳城,
也不禁挠头叹气道:“古之名将破城如破竹,怎么轮到咱们,就比登天还难呢?”
这话像根针,猛地扎醒李晓明!
李晓明细细地思忖一番,心想,难道一定要在这里砍树才能活命么?
他“腾”地跳起来:“少将军!请点一百骑兵,跟我去北面转转去!”
“去哪?”
“去洛阳城下量量城墙!”
李晓明扯起皮尺瞎比划,苦笑道:“云梯造多高,不得实地勘测一番?”
石瞻一脸懵,还是点了骑兵,此时他也心情烦闷,正好出去兜兜风。
百骑卷过焦土,惊起寒鸦乱飞。
李晓明领着一众骑兵至洛阳城南门,匈奴守军远远地就瞧见了,
有人从城垛处探出头骂道:“石虎的狗!爷爷的箭可没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