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关议事堂内,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弥漫的凝重寒气。
石勒端坐胡床,一双凤眼扫过堂下诸将,如同秤砣掂量着斤两。
北境快马战报,如同悬顶利剑,
——兖州孔苌之军尚未赶到冀州,段氏兄弟已率鲜卑精兵,占领了冀州以北的章武郡全境,
眼下鲜卑大军又在攻打高阳郡。
石勒一颗心都悬在北方,坐立难安......
两线作战,实是兵家大忌,中原战局,必须速决!
“诸公,”
石勒声音沉缓,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北边段匹磾、段文鸯二贼,气焰嚣张,我担心即使孔苌大军赶到,也难以速战速决。
咱们窝在虎牢关,米虫都快孵出来了!
今日议一议,下一步是南下陈留,清剿祖逖残部,还是西进直取荥阳、洛阳?
都抖擞点精神,给孤拿出个痛快的章程!”
话音未落,石虎已如铁塔般霍然起身,声震屋瓦:“大王!这还用议么?
祖逖新败,虎牢关外,折了万把人,军需损失不计其数,胆气早泄!
此刻正是取洛阳的良机!
请王上给我三万精兵,我必一路西进,拿下荥阳,踹开洛阳大门!
保管叫那匈奴小儿呼延谟,跪着给您擦靴子!”
他蒲扇大的手掌一挥,仿佛洛阳城已在掌中。
“石虎将军此言差矣!”
程遐不紧不慢地踱出一步,山羊胡须微微抖动,声音却带着冰碴子,
“祖逖之军虽败,但其主力犹存三万!
豫州境内,百十处堡寨如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皆可为祖逖所用,
我大军若倾巢西去,祖逖仍可以纠集残部民军,袭扰粮道,甚至能伺机反扑虎牢关!
贸然率军远征,非是稳妥之策。
当务之急,仍是调集重兵,雷霆扫穴,彻底剿灭祖逖这颗钉子!
然后再取洛阳,便再无后顾之忧……”
“放你娘的酸儒屁!”
石虎豹眼圆睁,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程遐脸上,
“稳妥?稳妥能当饭吃?等你在纸上画完圈,荥阳的匈奴崽子都筑起新城墙了!
纸上谈兵之见,误国误军!”
程遐见石虎出言不逊,只气的面色铁青,浑身发抖。
“咳!咳!”
石生咳嗽两声,慢悠悠地站到程遐身侧,皮笑肉不笑地接口,
“兄长火气忒大了些吧!
程内史思虑周祥,老成谋国。剿灭肘腋之患,再图西进,方是万全之策。
兵者,死生之地,岂能如莽夫斗狠,一味贪功冒进?”
此言如同火上浇油。
石虎猛地一拍案几,震得砚台跳起:“石生!你少在这充好人!
你小子可别忘了,荥阳城外你被刘曜揍得满地找牙时,是谁出马把你捞回来的?
如今倒学会指手画脚了?
还有你程遐!你那点龌龊心思当谁不知?
张宾死后,你便整日里排挤人家刁膺,你无非是想做大赵的丞相,读览大权罢了,当别人不知道么?”
“石虎!休得血口喷人!”程遐脸色铁青。
“兄长请慎言!你只记得我不是刘曜的敌手,
那日你被两个汉奴打下马来,是谁把你弄回来的?你怎么不提?”
石生也红着脸,针锋相对。
堂上顿时炸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