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上也沾满了污泥和不知是谁的血,微微颤抖着。
我没有拒绝。此刻,任何一点帮助都至关重要。
他小心翼翼地帮我将破烂的布条缠绕在伤口上,打了个笨拙但还算结实的结。动作很轻,但依旧疼得我直抽冷气。
包扎完左手,他又看了看我额头的肿块,似乎想伸手碰触,又不敢。“你……你的头……”
“没事。”我打断他,声音依旧沙哑,“死不了。”
我们再次陷入沉默。河堤下的风很冷,吹在湿透的衣服上,带走本就所剩无几的体温。两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现在……怎么办?”尹宗佑抱着双臂,牙齿打颤地问,眼神茫然地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
是啊,怎么办?
徐文祖没死。他只是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以他的偏执和掌控欲,以及他背后可能存在的网络,找到我们是迟早的事。我们身无分文,满身是伤,像两个从地狱爬出来的孤魂野鬼,无处可去,无人可信。
警察?想起韩警官那公事公办、带着怜悯和怀疑的眼神,心就沉了下去。
回之前的藏身点?那个小旅馆?太危险。
投靠尹宗佑的亲友?看他这副样子,恐怕也是奢望。
天地之大,竟无立锥之地。
绝望,如同这河堤下的阴影,再次悄然蔓延。
我看着远处那些代表着“正常”世界的灯火,它们明亮,温暖,却与我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那是由徐文祖的疯狂、由这具身体的伤痛、由灵魂里那个逐渐苏醒的黑暗,共同构筑的鸿沟。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被重新包扎好的、依旧隐隐作痛的左手。
然后,缓缓抬起了右手。
月光下,这只手沾满了干涸的血迹和污泥,指甲缝里甚至还嵌着从徐文祖额角抠下的皮肉碎屑。
一种陌生的、冰冷的平静,如同月下的寒霜,慢慢覆盖了之前的恐惧、痛苦和茫然。
我转过头,看向尹宗佑。
他接触到我的目光,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眼神里依旧充满了恐惧,但深处,似乎也多了一点别的东西——一种被残酷现实硬生生催生出来的、脆弱的坚韧。
“想活下去吗?”我问。同样的问题,但这一次,语气不再是为了鼓气,而是一种冰冷的确认。
尹宗佑看着我,看着月光下我苍白而狼狈、眼神却异常冷静的脸,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就记住,”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声音不高,却像冰凌敲击在石头上,“从现在起,我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我抬起沾满血污的右手,指向远处那片模糊的城市轮廓。
“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