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佑八年冬,汴京金梁桥下的董家生药铺,门帘被风掀得“哗啦啦”响。
董将士搓着手站在柜台后,眼神却直往门口瞟——昨儿个临淮州的老熟人托人捎信,说有个叫高俅的后生要来找他,让他给安排个住处,寻个营生。可这高俅刚到半天,董将士就悔得肠子都青了。
一大早,高俅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衫,翘着二郎腿坐在铺子里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个弹弓,看见伙计忙着抓药,还凑过去打趣:“哎,你这抓药的手法不行啊,慢得跟蜗牛似的,要是急病号,早等不及了。”
伙计没理他,董将士连忙走过去,陪着笑说:“高兄弟,你刚到汴京,要不先去街上逛逛?看看这汴京城的热闹,铺子里也没什么事。”
“逛什么逛?”高俅放下弹弓,往桌上一靠,“外面天寒地冻的,逛着冷风灌脖子。再说了,你这铺子又小又闷,也没个能解闷的,还不如让我在这儿歇着。”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砰”的一声,接着是个妇人的哭声。董将士赶紧跑出去,只见高俅的弹弓掉在地上,旁边的菜筐翻了,青菜撒了一地,一个老妇人坐在地上,手里攥着被打坏的陶罐,哭得直抽气。
“这是怎么了?”董将士忙问。
老妇人指着高俅,哭着说:“他……他用弹弓打鸟,没打着鸟,反而把我的陶罐打碎了!这陶罐是我给孙子熬药的,现在碎了,我孙子的药怎么熬啊!”
董将士回头瞪着高俅,高俅却满不在乎地说:“不就是个破陶罐吗?赔你几个钱不就行了,哭什么哭,烦死人了。”
“你怎么说话呢!”董将士气得脸都红了,“这陶罐是人家熬药用的,不是钱的事!你赶紧给老人家道歉!”
“道歉?”高俅挑眉,“我凭什么道歉?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她自己不躲远点,怪谁?”
周围的街坊都围了过来,指着高俅议论纷纷:“这后生怎么这样?打坏了人家的东西还不道歉,一点规矩都没有。”“董掌柜,你怎么招了这么个人啊,看着就不是踏实过日子的。”
董将士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连忙从怀里掏出几文钱,递给老妇人,又道歉又赔不是,好说歹说才把老妇人劝走。
回到铺子里,董将士指着高俅,气得手都抖了:“高兄弟,你这一天还没过去,就惹出这么多事!我这小铺子可容不下你,你还是另寻住处吧。”
高俅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老熟人托你照顾我,你现在让我走,我去哪?”
“我不管你去哪,反正不能在我这儿待着。”董将士咬了咬牙,“我给你写封信,你去投奔小苏学士……哦不,是大苏学士苏轼。苏学士为人宽厚,说不定能收留你。”
他也不管高俅愿不愿意,立马提笔写了封信,塞进高俅手里,又给了他几文钱当路费,推着他就往外走:“你赶紧去吧,晚了苏学士家就关门了。”
高俅拿着信,站在药铺门口,看着董将士“砰”地一声关上门,气得骂了几句,可天寒地冻的,他也没地方去,只能揣着信,往苏轼的住处走。
苏轼此时住在城外的小院里,院里种着几棵竹子,刚写完一首诗,正坐在石桌旁喝茶。丫鬟进来禀报,说有个叫高俅的后生,拿着董将士的信来投奔他。
苏轼接过信,看了一眼,笑着说:“让他进来吧。”
高俅走进院子,看见苏轼穿着一身素色锦袍,坐在石桌旁,气质儒雅,连忙走上前,拱了拱手:“晚辈高俅,见过苏学士。董掌柜让我来投奔您,还望您收留。”
苏轼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董将士在信里说,你会吹弹歌舞,还会刺枪使棒、相扑顽耍,倒是个多才多艺的人。”
高俅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连忙说:“苏学士过奖了,晚辈也就是会点皮毛,谈不上多才多艺。要是苏学士想听曲、看相扑,晚辈都能来两手。”
苏轼笑了笑,没说话,让人给高俅倒了杯茶。两人聊了几句,苏轼就发现,这高俅虽然会些旁门左道的本事,却没什么规矩,说话也没个分寸,不是个踏实的人。
当天晚上,苏轼让丫鬟给高俅收拾了间偏房,让他住下。可第二天一早,苏轼就改了主意——凌晨的时候,他听见偏房传来动静,起身一看,只见高俅正拿着弹弓,在院子里打竹子上的麻雀,还把院里的花盆打翻了两个。
苏轼皱了皱眉,心里打定主意,不能留高俅在府里久住,不然指不定还会惹出什么事。
早饭过后,苏轼把高俅叫到客厅,递给他一封信:“高兄弟,我府里人少,也没什么事需要人做,怕委屈了你。我给你写了封信,你去投奔驸马都尉王晋卿吧。王驸马喜欢结交朋友,也爱热闹,说不定能给你寻个好营生。”
高俅愣了一下,没想到苏轼也不留他,心里有些不满,可寄人篱下,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接过信:“多谢苏学士,晚辈这就去。”
苏轼点了点头,让人给了他些路费,送他出了门。看着高俅的背影,苏轼叹了口气——这高俅看着就不是安分的人,希望王晋卿能约束住他,别让他再惹事。
高俅拿着苏轼的信,往驸马府走。一路上,他心里骂骂咧咧的,觉得董将士和苏轼都看不起他,可又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投奔王晋卿。
驸马府的门房接过信,进去禀报。没过多久,门房就出来了,笑着说:“高公子,驸马爷请您进去。”
高俅跟着门房走进驸马府,只见王晋卿穿着月白锦袍,坐在客厅的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支玉笛。旁边还坐着几个公子哥,正在喝酒聊天。
“你就是高俅?”王晋卿抬头看向他,语气平淡。
“晚辈高俅,见过驸马爷。”高俅躬身行礼。
王晋卿接过苏轼的信,看了一眼,笑着说:“苏学士推荐的人,定是有本事的。听说你会吹弹歌舞、相扑顽耍?正好,我们这儿正热闹,你露两手给大家看看。”
高俅一听,立马来了劲,连忙说:“晚辈遵命。”
他先拿出随身带的笛子,吹了一曲《蝶恋花》,笛声婉转,倒是有些味道;接着又跟府里的一个下人比试相扑,几下就把下人摔倒在地;最后还唱了一段小曲,引得众人连连叫好。
王晋卿看得高兴,笑着说:“不错不错,果然有本事。你就留在府里吧,平时陪我解解闷,少不了你的好处。”
高俅连忙道谢,心里乐开了花——终于有人收留他了,而且还是驸马府,以后再也不用颠沛流离了。
从那以后,高俅就留在了驸马府。他嘴甜,会说话,还会各种玩乐的本事,把王晋卿哄得很开心。王晋卿经常带着他参加各种聚会,认识了不少达官贵人。
这年三月,王晋卿受邀去端王府赴宴,也把高俅带上了。端王赵佶,也就是后来的宋徽宗,生性爱玩,尤其喜欢踢球,府里经常组织踢球的活动。
高俅跟着王晋卿走进端王府,只见王府的庭院里,一群人正在踢球。赵佶穿着一身黄色锦袍,在人群中穿梭,动作灵活,一脚就把球踢进了球门,引得众人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