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司空府的侧门。
安国公赵琥一身常服,脸上带着一夜未眠的憔悴与压抑的怒火,在总管家的搀扶下,快步走下马车。
廊下的冷风吹得灯笼摇曳,将他的影子在墙上拉扯得忽明忽暗。
空气里那股子清冷的檀香味,让他那颗烦躁的心更添了几分压抑。
他没有在前厅等候,而是被管家直接引至了后堂书房。卢颂早已等候在此,面前的棋盘上,摆着一盘未完的残局。
赵琥没有半分客套,开门见山,声音嘶哑:“卢兄!不能再等了!犬子与定安被关进昭狱,至今音讯全无!今日,我安国公府在江南调来的第一批货,又在码头被贾诩那个阉人以‘夹带私盐’的由头,尽数查封!”
他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棋子乱跳:“那些胡商的定金我们已经收了!明日就是交货的最后期限!若是交不出货,那群认钱不认人的豺狼,绝对会把事情捅到陛的国体!此事,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面对赵琥的咆哮,卢颂只是平静地,将一颗被震歪的棋子,重新摆正。他没有去看赵琥,只是盯着棋盘,声音淡漠。
“赵兄,你现在才明白吗?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死局。”卢颂缓缓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里,一片冰冷的平静,“那姓余的,一步一步,算计的就是今天。他要的,从来就不是那几船丝绸,他要的,是你我……乃至我们所有人,都不得不向他低头的……理由。”
赵琥闻言,如遭雷击。
卢颂继续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只有一个人能解。”
赵琥双目赤红,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是说……让我去求那个黄口小儿?!”他猛地一甩袍袖,脸上满是屈辱,“不可能!我赵琥就算是死,也绝不向他低头!”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气冲冲离去。
第二日清晨,清月馆。
胡商巴赫曼正与十几个同样是西域来的大商人,悠闲地品着茶。王成昨日派人传话,说今日一早货物便到。
一个安国公府的小管事,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冷汗,结结巴巴地将“货被扣了”的消息说了出来。
巴赫曼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揪住那小管事的衣领,蓝色的眼睛里喷出怒火:“你说什么?!货没了?!我五万两黄金的定金,你安国公府是想违背契约?!”
他将那小管事狠狠掼在地上,对着身后的人咆哮道:“走!去安国公府!他们今天要是不给个说法,我们就去鸿胪寺!去皇宫门口!我倒要看看,天朝上国,就是这么做生意的!”
四方馆,东院。拓跋宏正饶有兴致地听着手下探子的汇报。“这群南朝的贵族,真是废物!连自家的货都保不住。”他身旁的一名将领不屑地冷哼。
拓跋宏却笑了起来,他用弯刀削下一片羊肉,放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咀嚼着:“不,这才有意思。”他眼中闪烁着狼一般的兴奋光芒,“让他们闹,闹得越大越好。这锅汤,越是浑浊,我们……才越好摸鱼啊。”
四方馆,北院。老太傅琼安也听说了此事,他抚着胡须,眉头紧锁,脸上满是忧虑。
阮月娥公主不解地问道:“太傅,他们为何如此生气呀?不过是晚几日交货罢了。”
老太傅叹了口气:“公主殿下,您有所不知。‘信’,乃是立国之本,也是为商之本。如今大安朝堂不宁,商家失信,此事若传扬出去,于天朝上国的声誉,是莫大的损伤啊。”
余府,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