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东城卫戍军即刻出动!清场!”
“午时之前,本官要在东门外,看到一块能让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响的,干净的地!”
“是!”
几名下属躬身领命,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转身便要冲出去传令。
就在这时。
“大人,不可。”
一个一直沉默不语的、看起来三十岁许的年轻官员,从队列中缓缓走了出来。他对着王甫,深深一揖。
王甫看着他,那股子被压抑到极致的怒火,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他指着那年轻官员的鼻子,破口大骂:
“李源!你又想说什么?!本官知道你读过几天圣贤书,平日里就喜欢跟本官唱反调!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给那群贱民求情不成?!”
被称作李源的官员,没有抬头,也没有去看王甫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他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大人,下官并非求情。”
“其一,百姓领粥,并未生事,于国法无违。我等无故派兵驱赶,一旦激起民变,这‘弹压不力,致使事态升级’的罪责,谁来担?”
“其二……”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仿佛怕惊扰了某个沉睡的魔鬼,“……东市那摊子,是那位余大人的手笔。咱们这么过去……跟直接往他脸上扇巴掌,有何区别?”
“余瑾”这两个字,像一盆淬了冰的井水,兜头浇下。
王甫那股子杀伐决断的气焰,瞬间熄灭。
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回那张冰冷的太师椅上,看着眼前这群同样面如土色的下属,只觉得手脚冰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是啊……余瑾。
那个连吏部侍郎都敢当众殴打,敢在太和殿上跟当朝司空叫板的……疯子!
自己派兵去清他的场子?
王甫不敢再想下去。他毫不怀疑,那个疯子,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他这个鸿胪寺卿,连同整个鸿胪寺,都撕成碎片!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堂内的烛火都“哔剥”一声,爆开一朵灯花。
久到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彻底放弃了。
王甫才缓缓地,从那张冰冷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被逼到绝路,清醒的狠厉。
他没有再看任何人,对着门外,用一种沙哑的声音,吐出了两个字。
“备轿。”
身旁的寺丞下意识地问道:“大人……去……去何处?”
王甫看着窗外那灰蒙蒙的,仿佛永远也不会亮起的天,从牙缝里,挤出了最后三个字。
“中书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