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皆因周不疑勾连南蛮外族,毁我中原,但无论如何,主公是无功而返……”
“若在这个当口,主公反而晋升魏王,岂不是显得朝廷赏罚不明了么?”
曹操又点了点头,冷笑道:
“嗯,你说的不错。”
“孤铩羽而归,损折了几十万兵马。”
“败军之将,其罪当诛,又怎配得上进爵?”
“还有么?”
“继续说!”
荀彧举起衣袖,擦拭了下额头上的汗珠,叩首道:
“群臣议定主公进爵魏王,盖因主公打算迁都至邺城。”
“可如今邺城已被周不疑的部将北地枪王张绣攻陷,主公倾力打造的铜雀台,也被张绣驻军……”
“主公进爵魏王,岂不是莫大的讽刺么?”
啪!
听到“周不疑”三个字,曹操一拳击在桌案上,愤然站起,声色俱厉的怒道:
“荀文若,你好大的胆子!”
但也不过是在刹那之间,曹操的语气忽然又变的缓和了下来,缓缓笑道:
“文若,你跟随孤,已有近二十年了吧?”
荀彧点了点头道:
“臣追随主公,已经二十一年了。”
曹操长叹了一声:
“二十一年……”
“人生在世,又有几个二十一年?”
“你来投孤的时候,还风姿翩翩,可如今已是两鬓斑白,垂垂老矣。”
荀彧不知道丞相为何突然如此感慨,跟他叙起了往事。
因此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二十年来,总是孤带兵在外征战,文若你留守后方,消除孤的后顾之忧。”
曹操忽然走到了荀彧的面前:
“孤已命乐进带领兵马从合肥返回许都,但江东鼠辈,最无信义。”
“我欲则一心腹文臣,前往合肥镇守,震慑孙权!”
“不知文若可愿替孤分忧么?”
曹操锐利的目光,凝视着荀彧。
荀彧躬身领命:
“臣……”
“义不容辞!”
曹操哈哈大笑,上前挽住荀彧的手臂:
“孤就知道,文若你始终是孤的依仗!”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孤有求于你,你从来不会令孤失望。”
荀彧谦逊的往后退了一步,垂首道:
“臣为汉臣,主公为汉相,同为国家效力,荀彧敢不鞠躬尽瘁!”
一句话,又令曹操勃然变色。
他忽然回身,一脚踢开了桌前的椅子,转头看着荀彧:
“文若,为何你就不能给孤一个台阶下?”
“哪怕是说假话呢!”
荀彧又不说话了。
也就在这一刹那间,两个合作了二十多年的伙伴,竟忽然感觉彼此都陌生了许多……
“你去吧!”
曹操转身背对着荀彧,挥了挥手:
“孤命你不必等到天亮了,即刻回府收拾起身赶赴合肥,天亮之前必须离开许都!”
“没有孤的军令,不可擅自返回许都!”
喏!
荀彧躬身领命,抬头看了一眼曹操的背影,转身离开了丞相府。
……
夜已深,万家灯火,俱已熄灭。
夜风吹拂在荀彧枯瘦的身上,冰冷刺骨。
荀彧疲惫的脸上,尽是困惑。
“我辅佐他,到底是对是错?”
“周不疑几次三番派人劝我辞官归隐,我是否早就该听他的话?”
荀彧忽然驻足,凝视着北方。
黑色的宫殿,如一头僵死的野兽,一动也不动。
“陛下,臣与你永别了!”
荀彧双手抱拢,忽然老泪纵横。
可就在此时。
一条黑色的人影,正急匆匆行进在夜色弥漫的大街上。
当他看到不远处曹丕的府门时,长长松了口气,露出贪婪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