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火石在老卒掌心擦出一点火星，却立刻被江风撕得粉碎。老卒颤抖的手指被烫出燎泡，却仍死死攥着那截潮湿的火绳。

“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

他身旁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恐怕还未满二十的年轻士卒，带着明显的哭腔，拼命拽着老卒那件被血污和尘土染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烂衣角：

“王伯！走吧！城门快要破了！再不走，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老卒充耳不闻，他更紧地攥住了那截该死的火绳，嘴唇干裂起皮，无声地翕动着，反复念叨着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话：

“火……必须起……烽火……”

远处，黑潮席卷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数里距离，转瞬即至！

沉重的马蹄如同重锤擂地，让梁军愈发心惊胆战！

“放箭！快他娘的放箭！”城墙上，时不时有军官或是自发的老兵嘶声力竭地发出变调的叫喊，试图维系那早已荡然无存的秩序。

回应他们的，只有稀稀拉拉、歪歪扭扭射出去的箭矢。这些箭大多绵软无力，或是准头尽失，撞在夏军前锋精良的铁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如同不合时宜的雨点打在芭蕉叶上，除了留下几点微不足道的白痕，便被轻易地弹开。

这种徒劳的反击，反而更添了几分绝望。

转瞬之间，城下夏军的重甲步卒已经顶着城头零星的、缺乏组织的箭矢，将无数云梯架上了临涣城墙！喊杀声、惨叫声、金属碰撞声瞬间攀升至沸点！

而更令人绝望的打击来自后方。

在前军逼近之前，高欢就已经下令后方带来的郦道元改良版配重式投石车开始抛射巨石！

“轰！”

“轰轰轰！！！”

沉闷巨物划破空气的呼啸之后，是巨石猛烈撞击城墙的恐怖声响！

这些远比守城方所能使用的更巨大、更沉重的石块，狠狠地砸在临涣城本就年久失修的墙面上！

每一次撞击，都让一段城墙剧烈地颤抖、呻吟！巨大的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墙砖上蔓延开来。碎裂的砖石和灰尘如同暴雨般从高处砸落，更平添了几分恐怖氛围。

一块巨石甚至就砸在离烽火台不远处的垛口，瞬间将那段城墙砸出一个豁口，躲在后面的几名梁军士兵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就化作了一滩肉泥，鲜血溅出数丈之远，甚至有几滴温热粘稠的液体溅到了老卒冰冷的脸颊上。

年轻士卒被这近在咫尺的恐怖景象彻底摧毁了心智。

“啊！”

他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叫，猛地松开了拽着老卒衣角的手，双手抱头蜷缩下去，身体剧烈地颤抖，涕泪横流：

“死了…都要死了……王伯！走吧！求求你！我不想死啊！”

老卒被那巨石撞击的震动掀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他浑浊的眼睛看了一眼那滩刺目的鲜红和残肢断臂，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但他随即用那双枯瘦的手死死扒住了烽火台边缘冰冷的石块，稳住了身体。脸上那几点温热的血甚至都没有去擦。

他其实是怕死的。

“拿着！”

老卒突然将半块发霉的麦饼塞进那名年轻兵士怀里，小声道：

“我教你的都学会了吧！你瞅个机会装死或者换身衣裳……踅摸着溜了吧！”

话音未落，一支流矢突然钉进他佝偻的后背，麦饼上立刻溅开暗红血花。

“走！”老卒再次开口，不再看那年轻士卒，而是再次举起火石和火镰，更加用力、更加专注地，再一次摩擦！

“嗤……嗤嗤……”

火星不断迸溅，又一次次被风吹灭。

他不管不顾的重复，仿佛只要他不停下，只要这火石还能擦出火星，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这预警的烽火，就必须、也一定能点燃！

城破在即，死亡临头。对于这个无名老卒而言，此刻世上最重要的事，不是逃命，不是杀敌，甚至不是自己的生死。

而是点燃烽火。

让那火焰腾起，让那浓烟升空，第一时间告诉远方的城池，临涣要陷落了。

但烽火终究是没能燃起来。

…………

与此同时，城里李宅暖阁，李怀义鼾声如雷，赤身裸体陷在锦绣堆中，左拥右抱，还做着加官进爵、权势滔天的美梦。

“轰！”

一声巨响，暖阁那扇木门竟被整个粗暴撞开。

压在李怀义身上的美妾最先被惊醒，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她猛地睁开眼，看见竟然有陌生男人闯了进来，呆了足足半晌，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几乎赤裸，手忙脚乱地扯过丝被，堪堪遮住剧烈起伏的、白腻的胸脯，身子剧烈颤抖。

“混、混账东西！”她强撑着色厉内荏的架势，声音却尖利得变了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