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康脸上的笑意此刻已尽数化为赞赏,微微躬身:
“世子明察秋毫,烛照万里。臣,佩服。”
“嘿!”高澄忽然转身,拍了拍陈元康的肩膀,语气轻松了几分:
“长猷你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没有老崔洒脱!老是说这些酸话。”说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要不是长猷你和我苏师配合布下天罗地网,若无那如流水般昼夜不息、自洛阳邺城飞驰而来的密报,我纵有千般心思,也是盲人摸象呀。”
夜风渐起,吹散了高澄额前的几缕碎发。他仰头望向洛阳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不过,既然他们想玩,那我就陪他们好好玩玩。看看这北地,究竟是谁说了算!明日,我们便启程回洛阳!”
他向前一步,目光再次投向那洛阳所在的西南方向:
“他们以为父王远征在外,后方空虚,便可趁机作乱?以为那龙椅上的傀儡心有不甘,便可引为奥援?以为勾结几个道士,妄谈几句天命,便能撼动我高氏根基?”
“痴心妄想!”高澄的声音陡然转冷:
“洛阳城内的每一丝风吹草动,府库的每一粒麦豆出入,甚至那深宫之中的蠢货是喜是怒,是召见了谁,说了什么……都在我们掌中!他们拿什么和我们斗!”
说着,他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地逼视着陈元康:
“传令下去!
“洛阳方向,所有暗桩,都给我盯死了!我要知道他们何时碰头,说了何话,动了何人!一丝一毫,不得遗漏!”
留守各部,枕戈待旦,严密布防!凡有异动者,无论出身门第,立斩不赦!”
至于那位山真人……”
高澄眼中闪过一丝嘲弄:
“他既然号称通变化、知天命,那就让他好好算算,他自己的命,还能有几何!”
“诺!”
陈元康肃然领命,腰杆挺得笔直,眼中再无半分温润。他深知,眼前这位年轻的世子,早已不是需要庇护的雏鹰,而是一柄已然出鞘、即将饮血的利剑!
高澄复又望向远方:
“父王在前方浴血,为天下搏一个万世太平。这后方,绝不容有失!我要让这并州、冀州、乃至整个河南河北,铁桶一般!让那些心怀叵测之徒知道……
我高子惠在此,便是这北地的定海神针!”
…………
残月如钩,挂在洛阳城头的檐角上,将青灰色的城墙镀上一层冷冽的银光。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城南永和坊的坊门便悄然开启一道缝隙,十余匹快马悄无声息地滑入坊内,马蹄包裹着厚布,典型的军阵潜行之法。
为首之人身披粗布斗篷,风帽低垂,只露出半张清瘦的面容。月光下,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扫过坊内沉睡的屋舍。
“苏令君,世子昨日刚到洛阳。”
随行的龙雀司秘卫压低声音,手指向坊内深处一座不起眼的宅院。
苏绰微微颔首,不由想起半月前在长安城外与高王的密谈,当时长安刚下,高王望着对岸炊烟袅袅的军营,说的话至今犹在耳畔:
“令绰,洛阳那些不怀好意之人必会趁我不在兴风作浪。阿惠虽聪慧,终究年轻气盛,还需你回去坐镇。”
马蹄声戛然而止,苏绰收回思绪。
眼前这座看似普通的宅院,实则是龙雀司在洛阳的隐秘据点。
院墙比寻常宅邸高出三尺,墙头暗设铁蒺藜;门前两株古槐枝干虬结,正好遮蔽来自街面的视线。
“令君稍候。”亲卫上前,在门环上有节奏地轻叩两下,停顿,再三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