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阿史那土别便翻身下马。
那张被风霜蚀刻的面孔与侯景记忆中的老酋长重叠——鹰隼般的高鼻梁,缀满金环的耳垂。
几年未见,这位曾经的锻奴酋长身形愈发魁梧,肩背如铁铸般隆起,脖颈上青筋虬结。
而且眼前这位酋长眼中跳动的野火,比以往更为炽盛了。
“侯将军别来无恙?”
阿史那土别翻身下马,大步走来。
他边走边朝后挥了挥手,身旁亲卫立刻双手捧上一方锦帛。那锦帛边缘已经磨得发毛,显然在途中辗转多时:
“这是高王遣密使送来的书信,请将军过目。”
侯景伸手接过,只扫了一眼便知道是高欢亲笔:
“万景见字如唔,千里奔袭劳苦,阿史那部与晋阳已有盟约,此行或可助大军一臂之力……”
字迹潦草,狂放,缺笔少画处比比皆是,确实是典型的高王手笔。
侯景这才放下心来,紧绷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松弛下来。
他素来多疑,这处微点算是他与高王约定的独特防伪标识。
以前他独自领兵在外,担心手握重兵会引起奸人诈伪之事发生,因此和高王约定,若是给他密信,就要做一些标识。
所以每次他和晋阳的书信往来,其实都是加了密的!
信件和字迹都可以伪造,但对于这等小标记来说,以高王那等性子,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高王是何时与酋长联络的?”
侯景不动声色收起密信。
阿史那土别大笑:
“两年前贺六浑——”
他突然改口:
“现在该称高王了,他就派苏先生带着百匠到我部落里商议共讨吐谷浑之事。”
侯景的瞳孔骤然收缩。两年前?
两年前高王就预备着今天,预备着要打吐谷浑了?
仿佛看穿他的疑惑,阿史那土别突然击掌三声。
后方军阵如潮水般分开,露出十几辆覆盖油布的大车。
“刺啦——”
油布掀开的刹那,侯景听见身后传来整齐的抽气声。车上整整齐齐码放着上千把马刀,月光在刃口上流淌如水银。
更令人震惊的是刀身上的云纹——那是晋阳武库独有的灌钢法印记!
“我们受柔然王庭约束,世代为他们锻刀,”
阿史那土别声音低沉,眼中却闪烁着压抑多年的怒火:
“可铜铁素来都被严格控制!我族勇士用的却是些粗制滥造的废物!”
他突然暴喝一声:
“天下岂有这样的道理?!”
说着,阿史那土别猛地抽出一柄马刀。刀锋划过冻空气,发出龙吟般的颤音,划出一道凄美的弧光:
“高王替我们用精铁打造的利刃,才配得上我阿史那部的勇士!”
侯景的指腹抚过刀身,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郦道元监督打造的筒袖铠。
同样的工艺,同样的淬火纹,只是这些马刀的弧度更贴近草原风格。
“不止这些。”
阿史那土别突然压低声音,兴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