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晋阳城外。

天刚破晓，晨雾尚未散尽，广袤的平原上已是旌旗蔽空。大军列阵而立，铁甲铮铮，刀戟如林。高欢身披紫金战袍，立于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俯瞰着下方军阵。

他身后，玄金大纛猎猎作响，上书“吊民伐罪”四个大字。

“父王，晋阳各部已集结完毕。”高澄快步上前，年轻的面庞因兴奋而泛红。他身后跟着数名亲兵，捧着各色令旗。

高欢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台下众将。

独孤如愿和李虎等人统领外军，如今自然是在各自驻军之地誓师了。今日在晋阳的，是内三军玄甲、素旌、缁衣三军的精锐。

窦泰如今一直代高澄执掌玄甲，此刻他铁塔般的身躯挺立在最前方，身后是一千具装铁骑。

“开始吧。”高欢沉声道。

号角声骤然响起，低沉悠远，正是全军整备完毕的信号。高欢缓步走到台前，右手按在刀柄上，目光如电。

“将士们！”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自永嘉之乱以来，天下板荡，四方扰攘。如今关陇群丑窃据关中，僭越称制，致使北地分裂，生灵饱受倒悬之苦！今日孤欲尽起天兵，西讨不臣！”

台下顿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高欢猛地拔出大夏龙雀，剑锋直指西方：

“此去西征，凡立殊勋者，赏田百亩；斩将夺旗者，赐爵三级！”

说罢，他一刀斩断面前小案：

“宇文黑獭欺凌百姓，残害忠良。今日且待我们平定关陇，混一四海！”

“混一四海！混一四海！”声浪一波高过一浪。

陈霸先站在江南使团中，望着台上那个意气风发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兴国觉得如何？”萧映凑过来低语：

“还混一四海，这贺六浑志向不小呐！”

陈霸先没有回答，默默握紧了腰间的剑柄。那柄倚天剑此刻重若千钧，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台上，高欢已经开始了具体的军令部署。

“窦泰！”

“末将在！”高大将领单膝跪地，重甲铿锵作响。他古铜色的面庞在火把映照下泛着金属光泽，虬结的肌肉将战袍撑得紧绷。

“命你领三千玄甲精锐为先锋即刻西进！为大军开辟道路。”

“诺！”

“尉景！”

“末将在！”文士打扮的将领疾步上前。与窦泰的凶悍不同，他面白无须，唯有一双鹰目锐利逼人。

高欢从案头拿起三卷竹简让亲卫送了过去：

“这是各州郡仓廪簿册。命你总领三军粮秣，保我军每日耗用。”他忽然压低声音：

“特别盯紧韩陵大仓那批新麦——若让孤发现……”

尉景额头沁出细汗，却稳稳接住竹简：

“末将以项上人头作保，必保后勤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