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南边有消息了。”崔季舒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廊柱旁。
高澄头也不抬,轻轻抚过玉印上的纹路,淡淡道:“念。”
崔季舒展开手中密信,声音低沉:
“溧阳公主三日前焚稿明志,当日便过广陵。陈庆之率两百精兵护送,预计三日后便能抵达洛水渡口。”
“焚稿?”高澄终于抬起眉毛,指尖一顿,玉印在案几上轻轻一叩,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化作玩味的笑意。
崔季舒见状,继续道:
“据青鸢曹的人回报,她当众烧毁所有江南旧物,以金钗划掌立血誓,说什么‘既许北庭,誓不南顾’。”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补了句,不由带了几分赞叹:
“如此性子,倒是十分难得。”
高澄轻笑一声,眼角挤出两道细纹,他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渐渐暗沉的天色,声音低沉慵懒:
“看来不是寻常闺阁女子啊!”
他轻轻敲击窗棂,似在思索,又似在回味:
“怪道人们都说江南多佳女。”
思索了片刻,他再度开口问了一句:
“陈庆之身后有多少人?”
崔季舒垂首而立,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问题,当即便答道:
“明面上两百,但我们的探子在广陵渡口发现了伪装成商船的南朝战船。”
案上烛火猛地一跳。高澄倏然转身,眼中已敛去所有笑意:
“是陈庆之自己的意思,还是江南其余人的手笔?”
“八成不是陈庆之的意思。”崔季舒喉结滚动,声音压得更低:
“按照之前的情形看,那陈庆之护送途中事事亲为,连公主的马车都要亲自检查车辕,倒是个实心办事的。”
他袖中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密报边缘:
“可那个叫朱异的,他不敢明着违逆萧衍和亲的旨意,但若他们的公主‘意外’死在江北地界……”
话未说完,高澄突然抬手:
“青鸢曹哪位在萧娘子身边?”
崔季舒呼吸一滞,略显尴尬的顿了顿,低声道:
“苏先生并未给我这等职权,”
他谨慎地选择着词句,宽袍下的脊背绷得笔直:
“龙雀司向来独立运行,我等只知道消息,不知确切消息来源……”
“好了。”
高澄揉了揉眉毛:
“我自去和父王、先生说,”
他将玉印往案上一按:“让画皮奴亲自去”
崔季舒瞳孔微缩,他虽跟在高澄身边不久,但也隐约听过一些消息,但此刻他还是明智的选择了闭口不言。
高澄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轻笑一声:
“父亲让我‘戒之在得’,可没说不许未雨绸缪啊。”
说着,他转身向前几步:
“那萧娘子焚稿明志,血誓北行,眼见得是个不好惹的……”
慢慢推开轩窗,见大风呼啸而入:
“倒是正合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