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骤然安静。
申时行眼中精光一闪,突然上前一步。
“张公已有决断?”
张居正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步走向窗前。窗外夜色如墨,一轮残月被乌云半掩。
“我向来主张。
“他背对众人,声音低沉。
“留住人才比排除异己更为重要。”
众人不解其意,只有申时行有些了然。
“严世蕃昨日暗示我。”
张居正继续道。
“严嵩父子即将朝议,我能去则去,不能去...也不强求。”
“这是何意?”
张四维困惑道。
申时行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朝会之日...就是为杨帆定罪之时!”
张居正转过身,脸上终于浮现疲惫。
“诸位需明白这些事的关联。俺答上次深入又匆忙撤退,此次突然动员八万大军;杨帆急匆匆赶往大同;严嵩撤回外塞卫军...”
“还有严世蕃让张公参加朝会!”
申时行接道,声音发颤。
“这意味着...朝会之日,杨帆可能已经...”
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严嵩与俺答...合谋?”
张四维声音发抖。
“这...这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
张居正反问,眼中锐利如刀。
“严嵩要杨帆死,俺答要大明疆土。各取所需罢了。”
马自强老脸煞白。
“那杨帆急匆匆赶赴大同...是为了抵抗俺答大军?”
“而严嵩撤回卫军,使大同孤立无援。”
申时行声音低沉。
“杨帆此刻恐怕已经...”
“生死未卜。”
张居正轻声道。
“却在这时要求我表态支持...”
申时行眼中精光暴射。
“这意味着严家已经胜券在握!”
屋内一片死寂。
“张公!”
申时行突然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
“即便严嵩倒了杨帆,学生也誓死追随张公!哪怕终身不得志,也绝无怨言!”
张居正表情动容,伸手扶起申时行。
“申兄高义,张某铭记于心。”
“我等也誓死追随!”
张四维、马自强等人纷纷表态,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
角落里,年迈的归有光突然拍案而起,白发怒张。
“严嵩老贼!勾结外敌,置大同于不顾,欲杀杨帆以震慑天下!张公,当速回京师,于朝堂之上痛斥其罪!天下人必群起响应!”
众人面面相觑。
申时行苦笑。
“归老,您这想法...未免太过天真。”
“严嵩行事虽无耻,却无实证证明其通敌。”
张四维摇头。
“况且皇上...”
“皇上也会支持严嵩的决策。”
张居正冷冷道,眼中带着痛色。
“严嵩回撤卫军,名义上是保卫京师,这一手...着实高明。”
马自强突然道。
“诸位可还记得仇鸾私通俺答之事?当年牵连甚广。严嵩若反咬一口...”
众人心头一凛。
申时行沉声道。
“无论我们是否支持杨帆,严嵩都不会放过我们。”
“我们曾支持杨帆变法。”
马自强声音发苦。
“若杨帆败了,我们就是奸党。”
“不如...不去朝会?”
张四维试探道。
“免得自投罗网。”
众人争论不休。
“够了。”
张居正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安静下来。
“杨帆变法,乃得皇上默许。即便杨帆不在了,变法未必终止。”
他环视众人。
“我意已决,继续支持变法!”
“张公!”
申时行惊呼。
“这岂不是...”
“听我说完。”
张居正抬手制止。
“杨帆若在,我们自然全力支持;若他...不在了,我们也要将变法继续下去!”
屋内一片寂静。片刻后,申时行眼中精光一闪。
“张公的意思是...坚持变法,让严嵩无从下手?”
“正是。”
张居正点头。
“若我们放弃变法,严嵩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马自强皱眉。
“可杨帆若被定为奸臣,他的变法...”
“所以我们要与杨帆划清界限。”
张居正语出惊人。
众人愕然。
申时行急道。
“这如何使得?杨帆他...”
“听我说。”
张居正沉声道。
“我有一策,名为'非墨变法'。”
“非墨变法?”
众人面面相觑。
张居正踱步至窗前,望着漆黑的夜色。
“杨帆变法之所以遭严嵩如此激烈反对,甚至不惜勾结外敌,是因为他的变法...动摇了圣人之制。”
“圣人之制?”
归有光皱眉。
“尊卑贵贱之序,天地纲常之理。”
张居正转身,目光灼灼。
“而我主张的变法,从未想过撼动圣人之制!”
申时行眼中精光一闪。
“张公的意思是...表面上否定杨帆,实则继续推进变法?”
“正是。”
张居正点头。
“严嵩制造与俺答决战之势,意在巩固权势。朝会之上,他必对杨帆定罪,将变法定性为秦法逆流。”
“那我们...”
张四维迟疑道。
“不参加朝会。”
张居正决然道。
“皇上虽无奈,心中必恨严嵩入骨。我们与杨帆划清界限,但不可公开反对,否则民心尽失。”
张居正展开一幅江南地图,指尖沿着运河划过。
“申兄、张兄,你们在江南书院讲学,只谈圣人之制,其他一概不提。”
他又指向盐场位置。
“归兄可聚徒讲学,同样只讲圣人之制。至于其他人...”
他手重重落在扬州位置。
“在江南大张旗鼓地试验杨帆提出的新式盐场!”
“妙计!”
申时行拍案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