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勒住缰绳,最后扫过眼前这片尸横遍野、血流漂杵的战场。
“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他低声自语,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
韩非的质问,深深扎在他心底最深处,搅动着胜利的喜悦。
这战场上的厮杀结束了,但人心的征服,远比这尸山血海更加艰难。
这横扫六合、一统天下的霸业基石,又该筑于何处?
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长嘶一声,载着这位刚刚赢得史诗般胜利、内心却无比复杂的统帅,在亲卫的簇拥下,朝着残洛邑城门缓缓行去。
城头上,黑色的秦字大纛在风中猎猎作响。
这面旗帜下,是建立在无数尸骨之上的新秩序开端,而韩非所预言的反噬阴影,也悄然笼罩下来。
秦臻握紧缰绳的手指,无意识地触碰到了玄甲胸口那只冰冷的玄鸟。
玄鸟振翅欲飞,却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
那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一直渗入心底。
洛邑城内,等待韩非和张平的,是森严的监禁与未知的命运;
城外广袤的原野上,蒙恬与蔡傲率领的铁骑,正掀起新一轮席卷一切的追击狂潮,将恐惧的种子播撒向更远的地方;
而在秦臻的内心深处,那场关于霸道与王道、恐惧与归心、毁灭与建设的宏大战争,伴随着玄鸟的冰冷触感和城头大纛的猎猎风声,才刚刚拉开了它那漫长而未知的序幕。
前方的路,比刚刚结束的血战,更加迷雾重重。
.........
洛邑平原的喧嚣,从辰时末刻联军发动总攻开始,直至申时末刻最后一支有组织的抵抗被扑灭,才渐渐归于死寂。
这五个时辰,仿佛将数年的战乱、数代的恩怨都浓缩、倾泻在了这片土地上。
空气中弥漫着浓稠得化不开的血腥、焦糊与硝烟混合的刺鼻气味,几乎令人窒息。
夕阳的余晖,给堆积如山的尸骸、折断的兵戈、倾倒的旗帜镀上了一层凄艳诡异的金红色,远远望去,仿佛大地本身都在渗血。
乌鸦的聒噪取代了震天的喊杀,它们成群结队地在低空盘旋,贪婪地注视着这顿由数十万生灵铺就的、血腥而丰盛的“筵席”。
此役,秦臻倾尽所有底牌,以超越时代的“外物”之力,将战争形态彻底颠覆。
三十架凝聚墨家机关术的“飞刃”,首次大规模集群出击。
它们撕裂长空,将象征“天罚”的猛火油精准倾泻于联军辎重心脏。
那瞬间腾起的烈焰与冲天浓烟,不仅焚毁了联军的粮草与攻城器械,更将他们的生命线、残存的士气以及对胜利的最后一丝幻想,一同付之一炬。
那烈焰与浓烟,成为压垮联军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其心理震慑远超实际毁伤。
一千五百名身披重札、人马俱甲的铁浮屠重装骑兵,在联军因“天火”而混乱不堪的左翼、中军结合部发起了毁灭性的墙式冲锋。
他们以最原始、最暴烈的冲撞碾压,所过之处,血肉横飞,阵型粉碎。
联军引以为傲的步卒方阵,在这绝对的力量与防御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