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歇捋着长须,端起身旁温着的茶盏,轻呷一口,悠然道:“栗将军所言有理。秦人近年穷兵黩武,后方大兴土木,关中几近掏空,如此窘境,焉有余力再供养训练一支精骑?
即便有,不过草草成军,虚有其表罢了。
洛邑城下,我联军六十五万大军结阵如铁壁,弓弩如林,区区骑兵冲阵,无非是以卵击石,撞个头破血流罢了。”
“春申君高义。”
魏沾也立刻附和,尖声道:“张相,你口口声声秘闻、倚仗,可有真凭实据?
莫不是又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
秦人若有此等精骑,为何不早用于魏地战场,反而要藏着掖着,等到今日这绝境才拿出来?
这合乎为将之道吗?
我看,你与那公子非一般,自浮戏山一战,被那秦臻吓破了胆罢了。”
随即他的目光看向庞煖与项燕,拱手道:“庞帅,项将军,明日当一鼓作气,摧枯拉朽。韩相稳重固然可嘉,然此等关头,切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项燕虽未直接驳斥,但眼神锐利,显然对张平的说法也有所保留。
楚国骑兵相对较弱,但他对自己的步卒方阵有着绝对的自信,认为在严密的阵型面前,骑兵冲击并非无法抵挡。
张平的担忧,在他眼中,近乎怯懦。
此刻,张平胸口郁气翻涌,几乎要拍案而起。
然而,当他目光触及庞煖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和深藏的倨傲,以及项燕那副“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悍将姿态时,他终究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满腹忧虑和未竟之言,一起压回了心底最深处。
他缓缓闭上眼,颓然坐回席位,不再言语。
这帅帐之内,已再无他置喙的余地。
一旁的庞煖捋着胡须,沉吟片刻。
张平提及的骑兵,确实是一个需要留意的点。
但正如栗腹所说,骑兵训练不易,秦国纵有,数量也必然有限。
而且,他对自己的中军步卒方阵,尤其是赵国精锐的能力,有着深厚的自信。
更重要的是,眼下全军士气如虹,求战心切,任何动摇军心的言论,都必须压制。
“张相所虑,不无道理。”
庞煖缓缓开口,试图安抚张平,同时也是说给众人听:“兵者诡道,秦军或有奇兵在后,或为骑兵伏兵。”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笃定:
“然,正如栗将军所言,骑兵再利,其数必寡,且需广阔空间展开冲击。我军明日当以堂堂之阵稳步推进,各军紧密衔接,阵型厚实。
纵有秦军骑兵突袭,我中军主力亦可固守,两翼更可迅速合拢,包夹围歼。
我赵国铁骑,亦非摆设。
若其敢来,正好与之野战决胜。”
他刻意加重了“赵国铁骑”四个字,既是安抚众人,也是在宣告自己的底牌。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决断:
“况且,战机稍纵即逝。秦军主力既已出关列阵,暴露于平原之上,此乃上天赐予我五国联军一举击溃暴秦的绝佳机会。
一举击溃暴秦,解山东百年危局,就在此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