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张平抬起头,望向函谷关的方向,脖颈显得异常僵硬:“秦臻此人……其智近妖。
浮戏山一役,不过是他小试牛刀,便已显露出谋算全局、洞悉人性至深、操控大势的可怕能力。
他入秦十余载,深得两代秦王之信重,执掌机要。
公子今夜所言之虑,绝非空穴来风。
此番联军仓促成行,号令不一,补给堪忧,士卒惶惶……
此等情形,强攻坚城,岂非……岂非正遂了那设局者的心愿?”
张平转过头,看向韩非。
昏暗中,他的眼神复杂难明,有共鸣,有哀伤,更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清醒:“公子,你我皆已看出此局凶险,然…然势已成矣。
合纵大旗已立,六十五万大军已动,五国君王的诏令已下……平与你,又能何为?
不过是……”
他惨然一笑,那笑容比哭更令人心酸:“以这无用之身,与国同沉罢了。”
夜风更急,卷起尘土,将两人的身影吹得有些模糊。
远处帅帐内隐约传来的豪言壮语,此刻听在韩非与张平耳中,却如同为一场盛大葬礼敲响的丧钟前奏,空洞而悲凉。
.........
五日后,章台宫书房内。
嬴政手中的帛书,还带着来自远方的微尘与寒意。
“五国联军已于济阳会盟,黄歇为纵约长,庞煖为主将,项燕为副,号称六十五万,剑指函谷”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帛书上的名单与数字,指节在光滑的案几上轻轻一磕,打破死寂。
“刘高。”嬴政的声音极其平静,不带一丝波澜。
“大王。”
“即刻传诏:右丞相隗状、左丞相芈启、上将军王龁、关内侯,速至后殿议事。”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刘高,补充道:“你亲自去一趟鬼谷学苑,接先生入殿。”
“喏!”
刘高没有任何迟疑,深深一躬,随即转身,极其迅速地消失在书房门口。
.........
鬼谷学苑。
书房内,巨大的沙盘占据了中央位置,山川河流、城邑关隘塑形其上,插着颜色各异的旗帜。
秦臻独自立于沙盘前,眉头微锁,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面代表秦军的小旗,目光在代表魏境与函谷关的位置之间来回逡巡,沉浸在无声的推演之中。
这时,刘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带着一丝风尘气:“先生,大王有令,招您即刻入宫。”
闻言,秦臻捻着旗子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放下。
“好。”
他的目光最后扫过沙盘上那片预示着风暴的区域,整了整衣袍,与刘高一同步出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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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一个时辰后,章台宫,后殿。
灯台上的火焰不安地跳跃,在隗状、芈启、王龁、关内侯沉凝的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嬴政端坐于主位,案前摊着那份来自济阳的密报,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案面,发出极轻微的笃笃声,在寂静中却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