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暴怒的小皇帝(1 / 2)

长安。

紫极宫。

紫宸殿。

暖阁中央的地龙烧得正旺,青砖缝隙里渗出的热气,把梁柱上缠的蜀锦围幔蒸得微微发亮。

青碧底色上缀着七十二只银线绣的白鹇,此刻被暖风熏得轻轻晃,倒像活物要从布上飞下来。

但地龙烧得再旺,也压不住寝宫里骤然炸开的戾气。

宇文俨猛地掀翻了紫檀木小几,汝窑青瓷碗坠在金砖地上。

脆响里混着热酪泼溅的黏腻声,银勺撞在炭盆边沿,叮啷一声滚进灰烬里。

“混账!”

“混账!”

“真他娘的混蛋玩意儿!”

小皇帝额角青筋暴起,声音因愤怒而发颤,顺手捞过案上摊开的《论语》,书页被他攥得发皱,跟着狠狠砸向梁柱。

蜀锦围幔被书卷扫过,七十二只银线白鹇像是受了惊,在晃动里乱成一片虚影。

又一脚踹向多宝阁,最上层的瓷瓶先坠了下来。

“哐当”碎成星子,瓶里的暖梅摔在地上,殷红花瓣溅了泥,倒真像淌了血。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还请陛下息怒啊!”

三个身影在暖阁角落如松般立着,锦袍下摆被地龙的热气烘得微微发颤,却半步未挪。

内史舍人孙植年纪稍长,眼角瞥见瓷瓶的碎片正映着小皇帝通红的眼,喉结滚了滚。

尽管声音稳着,拳心却已攥出薄汗——那被掀翻的小几上,原还摆着他昨夜拟好的祭文草稿。

而宇文伦则是抱拳垂首,根本不敢抬头。

“息怒?”

“你们让朕怎么息怒?”

宇文俨愈发气愤,揪住床前的紫貂衾,那用三十六张貂皮拼就的绒被被他狠狠撕扯。

银线绣的被角勾在白玉阶上,划出几道白痕。

他胸前上下起伏,看向站在最右侧的宇文伦,咬牙切齿厉声道:“堂兄,你来说说,什么叫朕不能承祭祀之重!”

就在一炷香前,天官府送来消息,说什么皇帝年幼,担不起祭祀重任,而朝臣还联名保奏大冢宰支持祭祀.....

而宇文沪非但没有拒绝,还半推半就之下同意了!

剥夺了他堂堂皇帝的祭祀权力。

这是何等的羞辱!

被突然点名的宇文伦,额角青筋突突直跳,鬓发早被冷汗浸得黏在颊边,抱拳的手不住发颤,锦袖蹭过渗汗的掌心,带出片潮痕,连带着声音都裹着层水汽,抖得不成样子:“这....这....大冢宰或许有他的考量.....”

大冢宰之心,路人皆知。

但被夹在中间的他,只能硬着头皮解释。

“什么考量?”

身为心腹的司会大夫李衡,听得宇文伦那番支支吾吾的话,胸口像是被地龙蒸得滚烫的气闷住,猛地抬起头来。

鬓角虽也沁着汗,却不是宇文伦那般怯意的湿,倒像是被怒火烤出来的热汗,顺着颧骨往下淌,在下巴尖凝成水珠,啪地滴在抱拳的手背上。

“分明是宇文沪嚣张跋扈,丝毫没将陛下放在眼里!”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股压不住的愤懑。

梗着脖子,喉结剧烈滚动,额上青筋比小皇帝发怒时,还要跳得凶。

孙植见状,忙不迭伸过手去,指尖狠狠攥住李衡的袍角,力道之大几乎要把那锦袍捏出褶皱。

与此同时,他飞快地朝李衡递去个眼神——眉峰紧蹙,眼尾往小皇帝那边一挑,又迅速垂下眼睑,喉间极轻地“咳”了声。

那眼神里藏着千言万语: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拱火?

他们的这位陛下,本来就还是少年心性,连脾气都控制不住,更别说喜怒不形于色了......

万一真上头了怎么办?

“李卿说得极是!”

“宇文沪擅权专政就算了,如今还要独自祭祀!”

“这大周之天下,到底是他宇文沪的,还是朕的!”

宇文俨抓起身边散落的半幅蜀锦围幔,那上面还沾着银线白鹇的残羽,被狠狠往地上掼,歇斯底里地咆哮。

身为皇帝,还是开国皇帝,没有军权政权,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