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横亘关中南面,西起秦陇,东至蓝田,相距八百里。
昔人言山之大者,太行而外,莫如终南。
这里的地貌结构非常复杂多样,可以是九州之冠。
有的地方,奇峰耸立,沟谷幽深,多个溶洞遍布其间,冷风时不时从各个洞口之间吹出,也不知道风的源头何在。
有的则是高山耸峙,顶端积雪,连着好几座峰上树木稀疏,仅有草地,山下深潭发绿,流水发蓝。
楚天舒和海东来从水边走过,看着水中倒映的天空,然后仰头去看真正的蓝天。
人在这样的山地间,去看天空的时候,会觉得蓝天格外高远。
白云仿佛远在万里之遥,悬在天边,一朵朵,一片片。
从人的双眼到肺腑间,都能够感受到那种清新,似有一种浩渺的凉意,浸润着身心。
楚天舒走在山间的平地,原本跟周围的高峰比,脚下的路,仿佛已经是地势最低的地方。
可是走着走着,他略微拐上一个土坡之后,居然发现,自己已身处在一座高高的悬崖之上。
悬崖外,云雾飘渺。
凭他的目力穿过云雾,能够眺望到十几里外,那片地势较为低洼的山地。
那里的几座山丘,普遍不高,郁郁葱葱,更是建起了千百座大屋舍。
从山顶到半山腰,屋子星罗棋布,井然有序,成千上万人在那些山间走动,进进出出,热闹喧嚣。
几座山丘围起来的那一大片平地之间,则是一座座的擂台。
宽达丈余的人工渠,从四面山间引水而至,到了那片平地上,就分叉出一个个环形水道。
确保每一座擂台周边,都有一圈水渠,清波荡漾,流水不绝。
“那里就是竞武七山。”
海东来没有撑伞,左手握伞负在腰后,嗓音微带沙哑,携着一种漫不经心,却也是难以忘却的回忆感。
“七座山,从山腰到顶端,到处都是可以观景的地方,万国演武正式开始后,人们居高临下,可以清楚看到各处竞比之人。”
“整场万国竞武,流程、细节虽然繁琐,但大体可以分为三类。”
“斗力,斗速,斗忍耐。”
“七山中间的那些平地擂台,全部都是斗力的地方,将作监督造的天工渠,可以把素王以下的人斗力时散出的余劲,全部转泄化解,不至于轻易毁坏场地。”
“七山之外,环绕了七座山头的那些平坦大路,则是比斗速度的地方。”
“至于斗忍耐的东西,今天还没有送来。”
“主要会有,炭火铜炉,万针铁棺,寒毒化骨缸等等,看谁能在其中忍耐更久,而不损及性命。”
楚天舒之前也听苏弦等人略微提起过。
万国竞演的时候,虽然大国使者,几乎都有素王领队,但是他们并不会亲自下场。
参与竞演的主力,是那些离素王只差一线的人物。
这些英秀之辈,得到了各国最顶尖的那些强者的功法真传。
他们之间的比斗,基本也能够反映出他们背后的那些师长,究竟在各方面,走到了什么层次。
比斗之中出现的缺点,从别家身上看到的长处。
都会被汇总起来,整理成篇,成为他们那些师长强者,改进自家功法的新思路。
当然,既然是直接在大唐举行这样的竞演,比斗的场地、器械,全部都是由大唐提供。
事后,大唐所得到的资料记录,也会是最全面,最精准的。
这也是举办万国竞演,一种隐性的好处。
“走吧。”
海东来用伞敲了敲自己肩头,转身离开,“你我演武,自然不适合在那边的场地,咱们得换个地方,省得破坏了匠作监的苦工。”
楚天舒一笑,跟了上去,顺口闲谈。
“你还挺体谅他们的,那怎么不见一下勤勤恳恳的聂红线?”
“我若见了她,勤勤恳恳的就要换成我了。”
海东来接话,语气有点无奈。
倒不是聂红线不孝顺,非要拖上个一百四十七岁的老头子,帮她处理公务。
恰恰相反,聂红线太乖巧了。
海东来那么多徒子徒孙,亲手教过的却不多,亲手教过的人中,又以聂红线,最符合他的要求。
很多时候,聂红线做事的完成度,甚至要比海东来定的标准更高。
就连聂红线的兵魂,都是伤势越重,越能干活这种类型。
海东来若是见了她,便总是会忍不住,帮她处理一些公务。
唉!“血海滔滔,赤帝东来”,年轻时候,闯出这种狠辣名号的人,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有心地那么柔软的时候。
可他毕竟老了,总要退出的。
老是插手内卫的事情,对聂红线在内卫的威信,难免会有影响。
话间,两人脚程都加快了几分。
虽似闲庭信步,周围山林景色,却是呼啸而逝。
少顷,他们已经来到另一片山地。
海东来停住脚步:“你看这里如何?”
楚天舒举目望去,这片山地,又是一种不同的风貌。
这里不但树木稀疏,连草皮也不多,到处都是棱角分明的巨石。
河滩那里,甚至有一块比房屋还大的石头。
而周边的十几处山坡,峭,更是有大量的灰白石质,暴露在空气中。
山体上的那些青绿色泽,并非是草,全都只是一些苔藓。
“我以前也在这里练过功。”
海东来走到一处峭,伸手摸上山岩。
这片峭,高达五六十丈,横宽二里有余。
“之前,我听你到武道的各大境界,脱胎大成,三种无漏,回光转生等等,感觉大有收获。”
“你所讲的功法,也是玄妙无方,不过我发现了,你的功法,其实侧重内练,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动,也可以练出效果。”
“而心血武道的拳法,更需要实证,借助天地万物,种种不同的结构物性,才能够身体力行,明白劲力的深层奥妙。”
海东来讲述起自己的练拳心得。
“譬如我的山崩水灭掌,水灭的意境,最初是萌发于安西四镇,是来自于当年安西都护府的人心感悟。”
“但水灭的劲力,却还是来自于观摩大江大河的过程。”
“很多大河堤坝,看似修得很好,能够扛住洪水,有时候却在看似平平无奇的潮浪波涌之中,轰然垮塌,一溃千里。”
“那是潮浪来回之间,形成的一种波形之力,恰好契合了堤坝的结构材质,因此对堤坝的伤害,要比洪水还要凶猛得多。”
“那么反过来,一切水体都有它们自身独特的波形之力。”
“我发的劲力,若契合在每一次波形的低谷,自然可以用最的损耗,将水体拆开,崩解成水汽。”
“就像……这样。”
海东来推了一下身边的峭。
咔!咔咔咔咔!!!
大量的裂缝,从他手掌按住的地方,朝四面八方蔓延。
裂缝蔓延到十几丈长的时候,力道似乎已经用尽。
突然,从每一条裂缝的末端,都喷出了蒸汽鸣笛般的锐响。
石块浮酥崩溃,裂缝以更快的,更密集的速度,轰然蔓延。
原本,在这峭上,只是出现了一个圆心靠近地面,半径十几丈的半圆形龟裂图案。
但在蒸汽喷发后的一瞬间,这个图案的半径,就扩张到了三十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