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落在他的官袍上,却没暖到眼底。
杨侑眼里的“希望”,不过是他和李世民精心编织的网。
他抬手看了看天色,心里盘算着:距离登基大典还有半个月,得尽快把宫城宿卫里的旧人换掉,让侯君集的人掺进去。
独孤开远虽然忠诚,可终究是个武将,翻不出什么大浪。
……
接下来的半个月,长安城表面上一片喜庆。
朱雀大街两侧挂满了红绸,工匠们昼夜不停地搭建登基大典的高台。
商贩们吆喝着“陛下登基吉庆”的彩头,连街头孩童都在传唱“大隋中兴”的童谣。
可暗地里,这座城池却像一口烧得沸腾的油锅,各方势力的算盘声,比高台的木楔敲击声更密集。
唐王府的内室里,檀香与绸缎的气息交织。
李渊对着铜镜,让侍从为他整理身上的“亲王冕服”——这是隋制正一品亲王专属的礼服。
九旒青玉珠串成的冕旒垂在眼前,每颗玉珠都被匠人打磨得圆润光滑,却仍晃得他有些眼晕。
他抬手拨了拨垂落的玉串,指尖触到冰凉的青玉时,嘴角的笑意却藏不住,连眼角的皱纹都透着得意。
“玄龄,登基大典那天,‘奉册’的环节一定要安排得隆重些。”
李渊对着镜中的自己说道,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亢奋。
他所说的“奉册”,是指由三公向新帝献上“登基册文”,象征“百官拥戴、天命所归”。
而他正是要打算亲自主持这一环节。
“我要亲手捧着册文,走到杨侑面前,大声宣读‘奉天承运,册立隋故皇孙杨侑为帝’。”
“让长安城里的百姓都听见,让天下诸侯都看见——我李渊是如何‘尊奉正统、辅佐大隋’的!”
房玄龄站在一旁,双手垂在身前,躬身应道。
“唐王放心,臣已经按您的吩咐安排妥当了。”
“届时承天门广场会列三百名骁卫豹骑卫士,皆穿明光铠、执长槊,队列从广场一直排到太极殿门口。”
“礼乐班子会奏《大业颂》,用的是先帝时期的旧谱,既显庄重,又能唤起老臣们的‘大隋情怀’。”
“册文更是请了前朝学士亲笔书写,用的是鎏金竹简,捧在手里分量十足,定能彰显唐王的忠义之心。”
他低着头,没人看见他眼底的冷笑。
这场“尊奉正统”的戏,演得比谁都真。
李渊以为捧着册文就能拉拢人心,却不知那三百名骁卫豹骑卫士中,全部是李世民的心腹。
《大业颂》的乐师里,也有秦国公府安排的人。
只需一个眼神,就能在奏乐时微妙地放慢节奏,让李渊宣读册文时多几分尴尬的停顿。
这些细节,他没打算告诉李渊。
就像没打算说,李世民早已暗中派人去河东联络当地士族,要抢在李渊之前稳住那里的局势。
李渊没察觉房玄龄的心思,他对着铜镜理了理冕服上的章纹。
亲王冕服虽也是玄衣纁裳,却只有九章纹,比皇帝衮冕少了日、月、星三纹。
可他看着镜中穿着冕服的自己,竟觉得与那龙椅上的人也差不了多少。
“还有,杨侑登基后,第一道诏书必须是封我为‘唐王’,赐九锡。”
(之前,李渊的唐王是自封的。)
他话说到一半,故意停住,眼神里的野心几乎要溢出来。
“这一点,不容商量。”
九锡是古代帝王赐给诸侯大臣的最高礼遇,包括车马、衣服、虎贲等,历来被视为“权臣篡位的前兆”。
李渊此刻索要九锡,心思早已昭然若揭。
“臣明白。”
房玄龄依旧躬身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