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
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残兵突然站起来,他个子不高,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
他嘴唇干裂得渗着血,手里的木棍被他攥得指节发白,指缝里都沁出了汗。
“我昨天跟着老疤去庙外砍柴,看到元家的人在路口小声聊天,听到他们说……说烧完粮仓,就把咱们‘处理干净’,省得留后患!”
这话一出,庙里瞬间安静下来,连风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几个年轻残兵下意识往前凑了凑,眼里满是不安,甚至有人悄悄摸向了腰间的武器。
独眼汉子心里一慌,猛地从青石上跳下来。
他快步走到那年轻残兵面前,抬脚就踹在他腿弯上。
力道之大,让那残兵“噗通”跪倒在地,膝盖磕在青石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胡咧咧什么!”
独眼汉子蹲下身,一把揪住年轻残兵的衣领,疤脸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元家是大世家,还能骗咱们这几个穷鬼?”
“那是元家的人在商量怎么对付羽林军,你肯定听错了!你知道个屁!”
他从怀里掏出那块铜牌,塞进年轻残兵手里,冰凉的金属硌得那残兵瑟缩了一下。
“看看这个!这是元氏信物!”
“事成之后,元家就会给钱了,够你回老家盖房子娶媳妇的!”
“谁敢动你,就是跟元晖元老爷作对!”
年轻残兵攥着铜牌,指尖能清晰地摸到“元氏信物”四个字的刻痕。
可这冰凉的触感没让他安心,反而更慌了。
他昨天看得清清楚楚,元家的人在破庙附近埋了绊马索,还在附近藏了弓箭,箭尖闪着冷光。
这哪里是防羽林军,分明是防他们这些残兵逃跑。
“头,我……”
他还想再说,却被旁边一个老残兵拉了拉衣角。
老残兵摇了摇头,眼里满是无奈。
他们都是走投无路的人,跟着独眼汉子还有一线希望。
要是真闹起来,元家的人没来,他们自己先内讧了,更是死路一条。
年轻残兵看着老残兵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几百双或麻木、或恐惧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只是攥着木棍的手,又紧了几分,连木棍都被他捏得微微发颤。
独眼汉子看着他低下头,心里松了口气。
却还是故意拔高声音,对着所有人喊道:“谁要是再敢乱传谣言,动摇军心,别怪我独眼的刀不认人!”
“今夜成了,大家都有活路;成不了,咱们都得饿死在这芒砀山里!”
他话音刚落,一阵更大的风从破墙里钻进来,吹得篝火猛地矮了下去。
庙里的人影在断墙上晃来晃去,像一个个扭曲的鬼影。
几个老残兵叹了口气,重新缩回篝火旁,年轻残兵们也渐渐散开。
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没了之前的期待,只剩一层化不开的阴霾。
他们不知道,今夜的东粮仓之火,烧的不是粮,而是他们自己最后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