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指尖重重磕在银杯上,发出“当”的脆响。
帐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两名侍立在侧的亲卫连呼吸都放轻了,目光死死盯着地面。
他们太清楚这位殿下的脾气,越是看似平静,眼底的怒火就越盛。
叱吉设嗤笑一声,将杯中马奶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却没驱散他心头的烦躁。
“我要找的,是真正能在中原朝堂上说上话、能拍板定策的人!不是一个只会挥刀砍人的匹夫!”
他猛地将银杯顿在桌案上,杯底与黑狐皮碰撞,溅出几滴酒液,落在地图上“雕阴郡”三个字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站起身,玄色锦袍的下摆扫过凳脚,袍角上绣着的金色狼纹在帐内牛油灯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那狼纹的眼睛用红宝石镶嵌,此刻正像叱吉设的目光一样,透着锐利的野心。
他迈开步子走向营帐外,厚重的毡帘被亲卫连忙掀开,一股寒风瞬间灌了进来。
卷起地上的雪粒,打在帐内的牛油灯上,火苗剧烈晃动了几下,才勉强稳住。
帐外的冰原一片苍茫,铅灰色的天空压得极低。
寒风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地上的积雪没到脚踝,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咯吱”的声响,积雪从靴底簌簌滑落。
叱吉设却毫不在意,他抬手扯了扯领口的貂皮围脖,目光望向南方。
那里是漠南的方向,隔着茫茫雪原和连绵山脉,是他梦寐以求的可汗之位。
“也罢。”
他缓缓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沙哑,却依旧带着掌控一切的笃定。
“先聊起来吧。”
他抬手拂去肩上落的雪粒,指尖的狼形银戒在雪光下闪着冷光。
“看看这群中原人到底有多少诚意,也看看裴元庆那小子,有没有胆子跟突厥的未来可汗做交易。”
“是!”
阿史那?思摩连忙应道,躬身的动作比之前更甚,几乎要弯到地面。
他不敢多待,转身倒退着退出营帐。
厚重的毡帘在他身后缓缓落下,将冰原的寒风与叱吉设的身影一同隔绝在帐外。
叱吉设站在营帐外,望着北方的天空,眼神里满是野心。
“大哥,侄儿,这可汗之位,也该轮到我了。”
他低声呢喃,语气里满是势在必得的决心。
冰原上的寒风卷起他的袍角,像一只展翅的黑色雄鹰,随时准备扑向猎物。
远在岩绿城的什钵苾和梁洛仁都不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北方的冰原上悄然酝酿。
而岩绿城这座孤城,就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夜幕降临,岩绿城渐渐安静下来。
城墙上的火把发出“噼啪”的声响,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远处的突厥军营灯火通明,篝火映红了半边天,隐约能听到突厥士兵的欢笑声和马蹄声。
宫殿之内,灯火通明,什钵苾设宴招待梁洛仁。
双方仿佛角色互换,前者成了这座宫殿的主人。
大殿内摆满了丰盛的酒菜,烤全羊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金黄的羊油顺着羊骨往下滴,落在银盘里发出“滋滋”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