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风下摆扫过马腹,露出腰间悬着的金酒杯,正和身边的射雕手说笑,声音粗嘎如狼嚎。
“梁洛仁那蠢货还在防着冯端,却不知冯端早就托人带话,说只要咱们帮他坐稳梁国可汗之位,铁矿分咱们七成。”
骨咄禄的笑声混着马奶酒的酸气飘上来,“不过也别急,让他们先斗着,咱们坐收渔利。”
“但记住,别让裴元庆真破了城——这岩绿城是咱们的钱袋子,破了就什么都没了,明白吗?”
后面的射雕手纷纷应和,马蹄声渐渐远去。
梁洛仁攥紧刀柄,指节发白,连指腹都被刀柄上的狼纹硌出了红痕。
果然,这突厥人早就和冯端搭上了线,却又不想岩绿城真的被攻破。
他们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傀儡城主,无论是谁,只要能持续输送铁矿和财富就行。
而他和冯端,不过是他们棋盘上的两颗棋子。
天快亮时,李全又端来一碗热粥。
粥面上浮着层米油,还卧了个荷包蛋,显然是特意做的。
他将粥碗放在案上,低声道:“可汗,冯将军派人来说,西城墙加固好了。”
“木栓全换成了铁的,城砖缝也填了糯米浆,还说工匠们熬了一夜,想请您去查验查验,也让弟兄们看看可汗的体恤。”
梁洛仁舀了一勺粥,温热的米粥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心底的寒凉。
冯端这是在炫耀自己的控制力。
加固城墙是大功,工匠们熬夜是苦劳。
他请自己去查验,是想借士兵的感激收拢人心。
“告诉冯将军,”
梁洛仁慢悠悠地用勺子划开荷包蛋,蛋黄流在米粥里,像一汪凝固的血。
“本汗信得过他的本事,查验就不必了。”
“让他接着带领工匠去军械库,把所有箭羽都检查一遍。”
“箭头要淬了桐油,箭杆要缠紧麻绳,明日开仗,弓箭若是掉了链子,军法处置。”
他顿了顿,补充道:“让他把‘监军令’带去军械库,入库查验时要用,免得有人不认他的令。”
李全应声退下,梁洛仁望着窗外,东方的天空已染上一抹鱼肚白。
今夜注定无眠,但他必须撑下去。
岩绿城是梁家三代经营的根,冯端的算计、突厥的贪婪、敌军的铁蹄,纵然三面受敌,他也得在刀尖上踏出一条生路。
晨光刺破云层时,城楼的号角声终于响起,悠长而雄浑,像一头沉睡的巨兽睁开了眼。
守城士兵换防的吆喝声、军械碰撞的脆响、远处敌军营地传来的鼓点……
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着这座孤城。
梁洛仁站在箭楼最高处,望着城内渐渐苏醒的屋舍。
炊烟从民宅的烟囱里升起,工坊的工匠们扛着工具往城墙赶,巡逻的士兵踩着露水走过石板路。
又看向城外黑压压的敌军阵营,那里的“裴”字大旗已在晨光中展开。
他缓缓拔出佩刀,刀光在晨光下一闪,映出眼底的决绝。
这场仗,不仅是守城,更是守权、守心。
冯端想借刀杀人,突厥人想坐收渔利,裴元庆想踏破城墙。
可他们都忘了,这岩绿城的主人,姓梁。
刀光落下的瞬间,远处的敌军营地传来震天的鼓声,像在回应他的宣告。
这场仗,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