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史。”
杨业突然开口,声音像脚下的寒冰,“首先,你我二人只见过几面,没有交情。”
裴寂脸上的笑僵住了,嘴角还保持着上扬的弧度,眼睛却瞪得滚圆。
“再者。”
杨业往前半步,靴底踩碎地上的冰碴。
“裴大帅是河东闻喜人,你是蒲州桑泉人,族谱上八竿子打不着。”
“到这时候来攀扯同族关系,不觉得丢人吗?”
这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裴寂脸上。
他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你......你胡说!”
裴寂急得脖子发红,像被煮熟的虾子。
他拼命弓起身子想爬起来,麻绳却勒得死死的。
刚抬起半尺就重心不稳,“咚”一声摔了个嘴啃泥,门牙磕在冻土上,疼得他眼泪直流。
“我与楚王裴仁基相识已久......我们有书信往来!他还赠过我砚台!”
“哦?”
杨业缓缓弯腰,眼神像淬了冰的刀,“现在又承认楚王的名号了?”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
“我记得陛下赐楚王名号之时,你在晋阳城还写文驳斥,说什么‘乱臣贼子不配封王’!”
“怎么?现在倒是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裴寂的脸瞬间从红转白,又从白转青,最后成了茄子色。
他张着嘴,唾沫星子顺着嘴角往下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杨业说的是实情,当年裴仁基受封楚王时,他确实为了讨好李渊,写过文章狠狠地踩过对方。
那些刻薄话此刻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扎在他心上。
“杨老将军......”
他声音发颤,像风中的破锣,眼里的谄媚早已碎成粉末,只剩下赤裸裸的哀求。
“就算没有交情,可大家都是大隋的臣子......”
“我为朝廷效力,为裴大帅效力,而你,为李建成效力。”
杨业直起身,腰间的佩剑发出轻响。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转身对亲卫道,“按王都督的吩咐,找辆囚车,把他塞进去。”
“记得捆紧点,别让他在路上耍花样。”
裴寂看着杨业转身的背影,那背影挺拔如松,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突然急了,拖着哭腔喊道:“杨业!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知道李建成的底细!我能帮你们!”
杨业脚步没停,只是抬手挥了挥。
两个亲卫上前,像拖死狗似的薅住裴寂的衣领往外拽。
老东西的官袍被扯得不成样子,花白的胡须沾满了雪泥,还在拼命挣扎。
“我是裴氏宗亲!你们不能这么对我!等我出去了,定要你们好看!”
声音越来越远,最后被远处呼啸的风雪彻底吞没,只留下几句模糊的呜咽。
王猛一直在旁冷眼旁观,此刻才抚掌笑道。
“老将军倒是把他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三言两语就打得他原形毕露。”
“这沽名钓誉之辈,不狠狠踩几脚,他能爬到你头上撒尿。”
杨业看着被拖出去的裴寂,话锋一转道:“只是,他这把老骨头还能经得住折腾吗?”
“放心,我派人给他诊过脉,身体没大事。”
王猛重新看向舆图,指尖点在西城箭楼的位置,“他是给李建成准备的催命符,可不能在路上就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