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仲达?”
陆逊闻声,恭敬一拜,自嘲淡笑:“久闻司马八达,声名播于天下,其中仲达最为卓然。
如今先生更是朝中柱石,执掌重权,乃魏王倚重之肱股。
竟会亲临我这偏隅之地,着实意外。
不知先生此来,是有何要事?”
说话间,又抬手轻轻一让。
司马懿颔首回礼,轻轻抖抖衣上的征尘,于案后坐下,缓言道:
“自董卓乱京,天下大乱,曹公平定北方,中原本有重归一统之相,奈何刘备托以匡扶汉室之名,却行逆天裂土之举,今致汉庭二分,南北对峙,百姓苦难依然未减。”
尽管司马懿说这段话时,眼中写满了悲天悯人,陆逊亦知道司马懿话语中的问题。
比如,说“刘备托以匡扶汉室之名,却行逆天裂土之举”。
可人家手握衣带诏,血衣诏,又有皇子与令君亲持诏书,法理正确得无懈可击。
可司马懿却偏偏不提此事,似故意留话柄与陆逊。
陆逊想了想,并未就此事回击司马懿。
而是未置是否,缄口不言。
司马懿继续道:“今南北两汉,鼎峙而立,致东吴孙氏亦遭裂土之扰。吴主孙权审时归北,欲奉正统,闻北诏已被表为吴王,实为江东孙氏之幸。
而长沙遗嗣孙绍,本为孙策之孤,昔年孙策临终,未以吴土正统付之。今竟为人所利用,亦称吴主,投效刘备,将军,此事你以为如何?”
陆逊暗忖:司马仲达果非庸辈!
此来必是早做筹谋,洞悉江东情状。
今猝然有此一问,教我如何作答?
陆逊亦知,此际无论如何需持高节姿态。
亦是为求鲁肃安护陆氏而留一线之机。
于是故作无奈之色:“身为臣下,当以主公之命为尊。然今我主归北,竟将江东基业弃之不顾,倘若……”
“吴王归北,一则是顺奉正道,此举本无差错;二则是遭刘备相逼,实乃万般无奈。今时吴王声名正陷困厄,恰是最难支撑之际,君竟要于此间弃之不顾?”
陆逊心头骤然一凛。
犹记孙权临行之际,曾郑重嘱托他务必固守江东、保境安民,而今竟致局面糜烂至此,就算主公有过,我陆逊亦愧负其托。
司马懿抬起头,目光柔和的看着他:
“伯言将军,今司马懿前来,有一事相问,不知将军肯作答否。”
“不知何问?”
“吴王孙权,待你如何?”
坦率而言,以陆逊的角度,孙权待他的确没的说。
自陆逊入仕江东府堂,一直是孙权最为看中和重点提拔的人;
不仅许其重官,纳其谏言,还欲以宗室之女许之。
使他年纪轻轻,就已掌握江东重军权柄。
他手中实际可以调动的军队,甚至超过了周瑜。
可见孙权待他知遇与敬重,放眼江东,确实鲜少有人能及。
陆逊未有半分含糊,直言道:“吴王待我,实乃恩深义重,非言语可表。此等恩情,我陆逊时刻铭记于心!”
“阁下忠心可嘉,非忘恩负义之人,在下佩服。”
说着,司马懿拱手一拜,而后抬起头,又问道:
“那么吴主孙策,待你又是如何?”
陆逊神色微变,沉吟半晌,摇了摇头:“孙伯符主江东时,我并未出仕,与其未曾有过半分交集,更谈不上‘相待’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