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袁弘道正抓紧禅让之事,大肆诛杀反对之人,和陈昭关系亲近者,一律严查,或杀、或流放,宁可杀错,也不放过一人。
这欧阳铭,曾是陈昭之师,自然遭受牵连。
这时候,和他扯上关系,实为不智之举。
袁文毅却不以为然:“有我担保,父王必然不会追究欧阳铭过错。”
“何况,他在潭州着书立说,潜心钻研学问,并未和元奉义这些反贼牵连。”
戴雅贤劝道:“即便大王不追究,难保他人不会借机生事,谗言中伤。”
“你是说,大哥?”袁文毅思绪一转。
“节帅心如明镜!”戴雅贤低声道,“世子一向与您不和,不可不防。”
袁文毅摇头:“我和大哥,只是些许政见不同,却血溶于水,不至于刀兵相向,互相提防。”
戴雅贤暗叹一声,节帅这么想,世子可不一定。
正赶路时,忽见袁文毅扯紧缰绳,面色一肃:“有刺客!”
“刺客?”戴雅贤吃了一惊,环顾左右,却不见任何动静,惟有山水相依。
咻!一支支羽箭蓦然从四面八方射来,破空声惊起麻雀。
“快走!”袁文毅挥刀劈开一支箭矢,喝道,“去长沙城。”
到了城池,刺客必不敢追来。
戴雅贤连忙应是,一甩马鞭便要随他狂奔,却猝不及防摔倒在地。
“绊马索?”袁文毅神色凝重,他还是低估了这支刺客,本以为劫财,如今看来,却是索命。
“你先走!”他沉声喝道,“让潭州刺史即刻派兵马来。”
戴雅贤断然摇头:“我怎能丢下节帅一人逃生?”
说话间,刀光凛冽,一队轻骑悍然杀来。
此刻,长沙城南,一座三进小院中。
欧阳铭之妻王氏,看着见底的米缸,满脸愁容。
自从夫君遭贬,一家人颠沛流离,无人敢收留,幸得谭山长接济,才侥幸活了下来。
然而,谭山长升官至洪州,家中断了生计,已然揭不开锅了。
两个幼子饥肠辘辘,面有菜色,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直让她这母亲肝肠寸断。
没奈何,只能拿最后一点粟米,煮了一瓮稀粥,伴着咸菜充饥。
欧阳铭浅浅喝了一口,便让给两个孩子。
王氏劝道:“你是家里顶梁柱,可不能倒下,还是多吃些吧。”
欧阳铭满脸愧疚:“这些时日,你一粒米也没进,身子怎么撑得住,你多用些吧。”
王氏落下泪来:“夫君,这日子你我尚可忍耐,可大郎、二郎,年纪正小,怎么捱得住?”
欧阳铭闭了闭眼,嘶声道:“明日,我把家中字画卖了,换些铜钱来补贴家用。”
王氏摇头:“妾身尚有些许妆奁,反正也用不上,不如典当了去。”
多年夫妻,她心知肚明,那些字画都是夫君珍爱之物,卖了去无异于拿刀割肉。
欧阳铭只觉无地自容,想当年,他也算家境殷实,又为帝师,受人尊崇,到如今,却沦落到这个地步,竟要靠夫人典当嫁妆,来艰难度日。
他摇头道:“还是把字画卖了,都是些身外之物,不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