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大多数人的钱是一分一厘赚的,但少数人的钱是一张一张印出来的,李祖永就属于少数人,他还在内地时,主业就是经营印刷厂印法币,副业有地产、军火掮客、黄金买卖,当年他有钱,贼他妈有钱。
李祖永生平有四大爱好,芙蓉长寿膏、钻石、梭哈、水晶灯。
他买的钻石很少用来镶首饰,多数是在一筒鸦片下肚,神清气爽之余,在烟榻上铺一块黑丝绒,将一罐钻石全部倒在上面,拿在手中把玩品鉴一番,继而得意扬扬地装回罐子里。
至于水晶灯,只要一有新品种到港,告罗士打行下边的那间洋行的老板,一定打电话报告给李祖永。
有一次他穿了件旧长袍跑去店里看灯,刚巧经理不在,新来的伙计不认识这位大少爷,一瞅他的寒酸打扮,又东摸摸西碰碰的好不讨厌,于是很不耐烦地拉了他一把:“这都很贵的,别乱摸,乱摸的,打烂了你赔还是我赔?”
这下可把李大少惹恼了,也不与伙计争辩,只掏出一张名片,朝玻璃柜上一扔:“把你们店里挂着的、摆着的,大大小小的,通通给我送回家去。”
所以,永华一拍洋古式的大厅布景,水晶灯的道具根本不必去摩罗街租,只要导演说得出,要哪样有哪样,叫道具小巴到九龙塘的李公馆去拉就好。
谈到赌梭哈,李大少立即会眉飞色舞,精神百倍。
上海宋庆龄故居隔壁有一座徐家花园,主人是徐士浩,先祖是顾炎武的外甥徐应聘,在北大求学时拜在胡适门下,毕业后当了个教书匠,但他的姐夫、宋氏三姐妹的表哥牛惠生对他说:“当教师一辈子受穷,你是家中长子,要养家的,应当去当律师。”
于是徐士浩辞了教职,办起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加入了上海律师公会,渐渐成了名律师,与上流社会有着广泛的交往。
李大少经常出入于港岛的德记俱乐部赌梭哈,偶尔会约上旧识徐士浩,有一次张善琨也在一张桌上玩,徐士浩将张善琨介绍给李大少认识。
彼时的影剧大王,已经没有在华影总经理时春风得意,只想用新华公司的名义小弄弄,在香港拍拍独立制片,仅准备集资四十万港元而已。
徐士浩和另一律师钟可成应允共投资十万,加上张善琨自己的十万,还差二十万,就想动李大少的念头,李大少一听,就问张善琨,“小弄弄嘛,四十万,要是大搞搞要多少铜钿呢?”
张善琨答:“大搞嚜,总要自己有厂,有黑房,有制片的流动金,再加上建厂和购买器材的费用,恐怕要两百万。”
“啥铜钿?”
“当然是港币。”
李大少一听两百万港元,小儿科,马上一笑:“两百万嚜,小意思,也覅麻烦大家了,就我来搞好了,不过电影我外行,你来帮我。”
就这样,李大少写了封信给葛量洪,在九龙塘申请一块地皮,结果港府指定了九龙塘的一块菜地,这块菜地已经被一位葡萄牙老太太租下,只得再向她租过来。
李大少用自己名字拿了个“永”字,张善琨凑了个新华的“华”字,就将李大少独资的公司,命名为永华。
永华开业初始,对外号称投资500万美金,实际预算是500万港元,且不是李大少一人出资。
编剧家事务所有一个编剧名为朱萱,笔名秦亦孚,加入友谊影业的时间比较早,她父亲朱光沐,张学良的亲信,母亲朱五小姐朱湄筠。
朱湄筠的九妹朱九小姐朱洪筠的夫婿是吴幼权,张作霖亲信吴俊升的儿子。
张作霖和吴俊升情同手足,曾皇天在上,后土为证,立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吴俊升做到了,死在皇姑屯,张作霖觉得自己还能抢救,骂了皇天一句瘪犊子,给了后土一记大逼兜,在ICU多熬了两天。
1948年,由上海飞香港的一架飞机,因重雾的关系撞在太平山上,机毁人亡,无一生还,朱九小姐就在飞机上。
朱九小姐身后遗下相当可观的财产,有的存在汇丰,有的存在美国的银行,几家银行还算讲理,但凡有几人证明与担保就能动钱,无须劳烦朱九小姐亲自上来一趟。
于是,吴幼权找李大少协商担保,李大少一口应允,同时,他觉着吴幼权是个公子哥,既不会理财,又不会经营,便劝其将钱存在永华,权当股东之一。
吴幼权对阿姆斯特大学(马萨诸塞大学阿默斯特分校)念文科的大才李大少自是言听计从,再说,李大少是印钞票的,吴幼权也不担心自己的钱鸡飞蛋打,他不仅自己投,还拉了大姨子朱五小姐。
严格说起来,永华影业是属于李大少、吴幼权、朱五小姐三人合伙的公司,只是后两人并不管事,差不多有点优先股那意思,李大少玩了一手借鸡下蛋,玩得蛮漂亮。
永华资金充裕,自然要大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