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自棋盘街向北,道路两侧是六部衙门和五军都督府。
再往北,进了承天门,西为社稷坛,东为太庙。
夹在社稷坛与太庙中间,还有两排狭长瓦房,这些瓦房便是给尚宝司、中书科和六科使用的值房。
平日里,六科官员们就在这里点卯上值。
平日里六科的官员都是跟其他官员一样,在申时散衙。
阎本却到了酉时方才从长安右门走了出来。
刚出门,他扫了一眼,很快就在西朝房前无数的马车中找到了自家的马车。
那马车好像也跟他有心灵感应似的,阎本刚看见那马车,马车便朝他驶了过来。
阎本踏上马车,车内还有一人,正是早上去勇平伯府找陈凡的那名会同馆官员。
阎本上了车,便从一旁的檀木小柜中取出一片还散发着热气的面巾。
他擦了擦脸终于开口道:“事情办得如何?”
那会同馆的大使谄笑着接过对方手里刚擦完脸的面巾道:“阎科长,去过了,但那陈凡根本就不想参加文会、诗会,不仅我,其他人他一概都拒了。”
阎本皱了皱眉:“你们会同馆想放官贷,也换个时候,赚银子的机会多了,偏就我找你办事的时候,你还死抠着那点利钱不放?”
“你就不能饶他点利,我就不信他在京不使银子。”
大使苦笑道:“能住在勇平伯府,下官觉得他不像是缺银子的。”
“再者说,和盛宏的掌柜也去了,他给了二成的利钱,那陈凡也给拒了!”
阎本闻言,终于诧异了,片刻后他道:“他不贷银子,那你就给他送银子,我就……”
话说了一半,他摇了摇头:“太明显了,银子的事便算了。”
那大使松了口气。
阎本又道:“还有什么消息?”
“我跟和盛宏的那掌柜熟,后来找他打听,说是苗学士的儿子来找了陈凡!”
“哦?”阎本顿时来了兴趣,“说了什么?”
“说是国子监周祭酒请那陈凡去监里,给斋生们讲文章之道!”
阎本闻言顿时大失所望,恰好这时马车行出了正阳门,他便让车夫停在廊房胡同口,挥手叫那会同馆大使下车了。
马车又在正阳门大街上行驶了一会儿,在来到蒋家胡同时折而向东,最终在距离玉泉庵不远处停了下来。
车夫道:“老爷,到家了!我搀您下车。”
阎本这才睁开眼睛,在车夫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
谁知他刚下车就看见一个让他烦不甚烦的人,正杵在他家门口。
那人四十多岁的样子,比三十刚出头的阎本看起来老了不止一星半点,见到阎本,那人眼睛一亮,忙上前,也不管地上腌臜,直接“咕咚”一声跪在地上:“二爷爷!我可终于见到您老了!”
阎本是湖广安陆州京山县人,字宗元,家中行二,而跪在他眼前的这个中年人则是他八竿子打不着的族孙,是他曾祖弟弟那一支的。
“永明呐!”阎本不动声色道,“什么时候来的京?这些天我都忙晕了,起早贪黑的,竟然不知道你进京了!快,快快起来!”
阎永明闻言大喜,连忙爬了起来,也不管阎本在他面前,便用手拍打膝盖上的灰,看得阎本更是不悦。
进了家,阎本坐定后,明知故问道:“永明这次来京怎么不住在我的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