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管自己愿不愿意,这个歉都是要去道了。
高进纵然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他也只能低头。
没办法,松江府,有人可能不听他这个知府的话,但陆府老部堂的话,却是不敢不听的。
他蹒跚着走到庙门处,身后的陈凡对沈彪道:“去把兄弟们归拢归拢,聆听这位知府大人的致歉。”
沈彪现在是真的服了,他没想到,高进竟然真的会低头。
而且,他们还不用担负反贼的骂名。
他一把将刀插进刀鞘之内,朗声道:“是!团总!”
说罢,大踏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府衙和城隍庙之间的街上,密密麻麻沾满了海陵、兴化两县的团丁。
高进面对着这么多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团丁,他的腿肚子再次不受控制的微微抽搐起来。
陈凡在他身后淡淡道:“人都齐了,高大人,开始吧!”
高进浑身一颤,随即缓缓举起手来,仿佛双臂担着千钧一般,用低沉且又勉强的声音道:“本府……奉陆老部堂之命,特向海陵、兴化两县团丁……致意!”
待他说完,周围鸦雀无声,只有火把燃烧传来的噼啪声,高进只觉得自己老脸通红,他知道,他的宦途完了,朝廷和士绅都不会让一个失去威望的知府继续留在松江。
但就在这时,身后又传来那个恶魔般的声音:“高大人不要避重就轻,难道叫你贪赃枉法的是陆老部堂?”
高进没有回头,他痛苦的闭上了眼道:“此前采买一事,皆因本官幕友伙同胥吏盘剥于下,本府马上就将他们全都押起,必然会给朝廷,给大家一个交代。”
说到这,他转过头看向陈凡:“尔等客军远来,不谙松江民情也是有的。日后若有所需,当依律呈文禀报,勿再效市井之徒聚众哗扰——徒损士人体面。”
说到这,他对陆树声拱手道:“老大人,下官衙门尚有倭警塘报待复,容下官先行告退。”
陈学礼和何凤池二人见高进到这会了,还在含糊其辞,且语带威胁自己的山长,纷纷出声道:“你不能走。”
谁知陈凡伸手阻止了他们,微微一笑道:“是非对错,自有朝廷公道,也不是谁三言两语推诿塞责可以蒙混过关的。”
“至于士人体面?”
“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居高堂而剥民膏,纵紫袍而吸兵血,这又何谈体面?唯有‘以仁存心’,方为士人真的体面啊,高大人!”
高进深深的看了一眼陈凡,转身便离开了。
事情被陆树声用超绝的威望强行压制了下去。
看热闹的士绅们纷纷告辞离开。
陆树声临走前来到陈凡面前,几次欲言又止,最后重重的叹息一声离开了。
陆树声刚走,杜朝聘来到陈凡面前,皮笑肉不笑的道:“陈凡,你胆子很大!”
陈凡斜睇了一眼对方:“我想杜先生不是因为那区区三成利与我结怨的吧?”
杜朝聘冷笑:“你确实聪明,可惜不智,你知不知道,苏督宪在朝中的门生故旧有多少?将小事闹大,确实解决了眼前的难题,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得罪的那个人,还能让你顺顺利利参加会试吗?”
陈凡莞尔一笑:“杜先生在威胁我?”
“不,我从不威胁别人!”
说罢,杜朝聘也带着自己人离开了。
李存疏来到陈凡的旁边道:“文瑞,你这么做,是把两县团丁的危机全都抓到你自己身上去了,这次……要不你还是不要入京了。”
陈凡看着因为燃烧而“噼啪”作响火把,笑了笑道:“还记得我那书院叫什么名字吗?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团丁以性命托我,若我陈凡畏首畏尾,岂非悖离【仁以为己任】之训?!”
“纵刀斧加身,我亦无悔!”
说罢走出城隍庙,翻身上了乌骓:“回营!”
【啊啊啊啊啊啊,你们要逼疯我了,现在都学坏了,都知道用养肥来要挟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