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旦这些人出面了,将来无论他怎么转圜,也必然在朝廷上落得个不好的名声。
这些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他呢?
“驭下无方,激变团练?”
“勾结上官,威福自专?”
“畏缩不前,有辱官体?”
这其中,他尤其不想看见的就是陆树声这个人。
此人虽然已经致仕,但在朝廷上亲朋故交颇多,这些年又因为西林书院的缘故,在士林上名气也很大。
若他出面,自己的事情无疑即将被摆在了台面上,八张嘴也分说不清了。
此时的他进退维谷,拒绝见这些士绅,那可能会被这些人联合起来,请人代奏朝廷,给出他们当地士绅的“公论”。
可若是闭门不纳,别说在场的吏员们要翻脸,而他最后也会落得个“无能”的名声,一辈子都没了希望,还会沦为官场笑柄,累及子孙。
可形势不等人,就在他还在思考取舍的时候,吏员们已经不干了。
“大人!陆尚书德高望重,由他保证,定然无忧!”
“是啊,陆尚书到了!咱们还怕那些丘八?”
“大人,开门吧!”
“是啊!”
……
府衙外,陆树声和一众乡绅看着不远处狰狞的城隍塑像,随即又将目光落在面前的年轻人身上。
“陈解元,冲动了!”陆树声摇了摇头。
陈凡躬身一礼:“国初卫所,军屯自给、不累百姓。而今我团练代官府驻守客地,自用银两高价购粮,此非背离祖制?凡等寒衣薄甲守土,反遭刁难,敢问陆公——这‘冲动’二字,该落在谁身?”
陆树声叹了口气:“我听闻你要赴考明年会试,这节骨眼上,你就不怕?”
“怕!”陈凡斩钉截铁道,“不过,在下怕的是城隍爷阴阳司察,学生明明知道贪官污吏所在,却任他枉法人间!到时候入了阴司,实在愧对本心。”
陆树声知道这时候说这些已经为时已晚,于是点了点头道:“这高进作得确实过分了些。老夫今日前来,也仅能让他给你个交代,但别的……,我一致仕官员,实在帮不了许多了。”
陈凡退后一步,躬身一揖到地:“这样已经很感激陆老大人了,学生和海陵、兴化两县团丁感激不尽。”
陆树声叹了一口气道:“应该是老夫代松江百姓感谢陈解元你们呐!”
就在众人以为,这件事即将萌生解决的希望之时,突然有个声音道:“陆老大人,我以为还是先叫海陵、兴化两县团练撤了方才显得有诚意些。”
众人转头看向说话那人,陈凡道:“还未请教?”
那人微微一笑:“在下杜朝聘,字?夫,家父杜宪,现任翰林院侍讲学士、太子洗马!”
这时,一旁的覃士群凑了过来小声道:“杜家在松江、苏州、嘉兴有五千多亩水田,是松江最大的粮商。”
一句话,陈凡立马听懂了覃士群的意思,合着这杜家就是跟高进合伙赚银子的粮商呗?
陈凡微微一笑:“人,不能撤!”
杜朝聘也笑了,转身对陆树声道:“老大人,你看,陈解元这是没有商量的余地啊。”
就在陆树声斟酌着应该如何说话时,却见紧闭的府衙大门突然“吱呀呀”发出牙酸的声音。
不一会儿,灰头土脸的高进从里面蹒跚着走了出来。
杜朝聘见状,张口小声骂道:“酒囊饭袋!废物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