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对方说起了“泽心寺”这种官丨方的名字,圆融知道对方已经认真了起来。
“石大人恐怕有所不知,贫僧与泽心寺的主持云澍法师都是出自南京的大报恩寺,云澍这几年一直跟贫僧说,寺中寺产和僧众都被都监和尚法界把持,他这个主持完全被这帮本地的僧人架空。”
“这帮以法界为首的本地僧人不守佛门清规,淫乐妇女,专事敛财,甚至还以泽心寺的名义,把持市集、码头,因泽心寺名气大,法界又在官府吏员中交游甚广,导致他这些年来愈发肆无忌惮,我那师弟云澍,如今已经二三年未见他下山了。”
石济良惊愕道:“泽心寺经营寺产颇有手段,这我是知道的,但云澍法师那可是朝廷任命的主持,他们……他们……”
圆融摇了摇头:“贫僧也不知道云澍师弟如今怎样了,我曾派了人去,但只得了师弟的回信,去的弟子并未见到师弟本人!”
就在石济良沉思的时候,只见院中法海的声音再次传来:“白娘子,你从了老衲,金山寺给你当椒房!”
“何必为了个窝囊废,水淹我这……黄金做的禅床。”
院中众官员哄笑出声,原来那台上饰演法海的张六抚着大光头,满眼淫光。
石济良没有说话,静静听戏。
过了一会儿,这出《白蛇传》似乎已经到了尾声。
只听饰演青蛇的那人唱道:
可笑人间多魍魉,妖倒比人更坦荡。
从今不学姐姐痴——
我自游江湖,专咬负心郎!
院中众人听到这齐声叫起好来。
“这戏好,秃驴活该现眼!”
“青蛇骂得痛快!”
“现在世风日下,庙里的和尚也没几个好的了。”
“可说呢,你看看这丹徒县的好地方,全都是金山寺的寺产,多少百姓给那帮秃驴卖力气。”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房中的圆融突然双手合十,深深躬身朝石济良施了一礼道:“石大人,《杂阿含经》有云:''狮子身中虫,自食狮子肉。''今泽心寺魔障丛生,法界等人恰似佛门蠹虫——若任其妄为,恐终将噬尽镇江佛门清誉,累及朝廷体面啊!”
“云澍师弟乃礼部敕封主持,法界不过区区都监,如今竟敢囚禁上官、僭越职权。
此例若开,天下寺院群起效尤,朝廷对佛道的管束岂非形同虚设?”
这时,圆融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封旧信递给石济良:“这,这是云澍师弟多年前曾经写给贫僧的信。”
“大人——您请看。”
石济良结果信,满脸肃容打开,只见那上面的字嫣红间已经发暗:“愿效鉴真大师东渡前誓——宁碎金山,不堕魔道!”
圆融用颤抖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哽咽道:“云澍他,他……如今……只怕他已……”
石济良合上信笺,脸上已经带了一丝愠怒。
他在丹徒为官多年,当然知道金山寺这帮和尚干了很多不法的勾当。
但若是真如圆融所说,这帮和尚竟敢囚禁、甚至杀害朝廷派来的主持,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他还是不敢相信,低头对圆融道:“你是本府僧正,为何不早报?”
圆融泣道:“贫僧早就写信给南礼部,但一直没有回音,去岁还曾报予府衙,可连何大人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典吏派人赶了出来。”
一府僧正竟然被个吏员给隔绝衙门,这事情说出去好似很可笑,但现实就是这么悲哀,僧正虽然也是官员,但对于掌管州县衙门所有公文收发、登记、存档,协助主官审理案件时记录口供的实权吏员,这种情况太平常不过。
石济良想到这,心中暗骂:
“狗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