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海陵全县都在为陈凡接旨的事情忙碌的时候,位于浙江嘉兴府平湖县东南的乍浦所,这一刻火光冲天。
夜色中,无数人影像鬼嚎似的冲进了乍浦港,港旁陈山、汤山的烽火台并没有因为接敌而燃放烽火,港湾内的三艘福船、无数备倭船湮灭在熊熊烈火之中。
……
“嘭!”震泽的督宪行辕中,苏时秀面色铁青,一掌拍在案上:“乍浦所沿海设有烽堠12处,昼夜瞭望,竟然让倭寇趁着涨潮将港内军船焚烧一空,饱掠之后从容遁走,金山卫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帐中行辕诸僚属噤若寒蝉,全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见没有人说话,帐中的气氛仿佛凝固一般,颇受苏时秀信重的浙江按察司佥事于坤出列道:“督宪,金山卫上下懈怠,当然要治罪,为今之计,天使已经到了南直,行辕这边还是要想办法消弭这次乍浦所的影响为要。”
苏时秀看着一帮瘟鸡似的官员,胸腔里好似有一团火在烧,他冷冷道:“怎么消弭?乍浦三面环山,东临杭州湾,驻军一千一百二十人,有战船,有烽堠,有寨堡,有佛郎机,有碗口铳,是与金山卫、澉浦一起的【浙北铁三角】!”
“本官上任以来,乍浦要什么本官给什么!”
“结果呢?守军不发一弹,不射一矢,竟然被倭寇连续占了所有烽堠,最后堂而皇之杀入城中,将一千多人,外加三千多官军眷属屠戮一空!”
“你要我怎么消弭?你来说!”
于坤红着脸道:“都堂,已经探知倭船从舟山群岛北上,经王盘洋侵入,如今看来,这条线路,倭寇的目的并不是乍浦,而是杭州湾。现在只有赶紧让三江所、临山卫,以及宁波参将帐下营兵赶往萧山、海宁、仁和等地驻防,乍浦丢失,影响还不甚大,但若倭船一进杭州湾,必然东南震动,到时候场面就万万不好收拾了。”
苏时秀闻言,想到倭船在杭州湾横行的场面,他脖颈不由一凉,随即沉声道:“顺甫说得有理。”
于坤见苏时秀终于冷静了下来,于是又道:“乍浦一失,浙北的余杭、嘉兴等地都在倭船兵锋之下,就连行辕也颇为危险,我请督宪先行移驻松江府,然后调金山卫南下驻守乍浦。”
苏时秀摇了摇头,他也知道震泽这个与嘉善毗邻的小镇已经不安全了,但如今孔春华已经到了南直,他在京中的关系已经多有书信往来,提及这位天使,都说对方此行非善,让他多多提防。
他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候再去松江,这样会给孔春华畏敌如虎的口实。
不过于坤的第二条建议很对,让原本驻守奉贤、朱泾的金山卫南下填补乍浦所的漏洞,也能让倭寇不敢肆意进入杭州湾。
“顺甫!”苏时秀皱眉道:“金山卫是南直隶最南的驻军,若是调了金山卫南下,倭寇万一北上,若将奈何?”
于坤胸中早有对策:“督宪不是委托胡观察在南直练了一支团练吗?”
苏时秀摇了摇头:“刚练了几月,实不堪用。”
于坤却道:“当兵的不见血,如何能练出强兵?让他们驻守华亭南桥,旁边有金山卫的青村中前所护持,应无大碍。”
苏时秀依然摇头:“泰州团练人数太少……”
话说了一半,他突然想起那个在他节堂中侃侃而谈的年轻人:“唔,除非将淮州府的全部团练全都调来方才能填了金山卫的空子。”
于坤看了看苏时秀,心中有些不以为然,在这位督宪的眼中,团练是比卫所还差的军队,所以质量不行就用数量来凑。
可是他并没有反对苏时秀的幼稚想法,毕竟团练伤亡又不计入兵部统计,就算这些团练全都扔了,战败的责任也小于卫所军溃败。
商量好了对策,幕府中开始运转了起来,于坤也告辞准备离开。
就在出账时,他突然看见苏家的管家急匆匆走了过来。
两人一个照面,拱手算是打了招呼,那管家便匆匆走进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