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学公廨中,一名长髯中年人正笑着给沈应经添茶道:“刚准备出发去州学,没想到喜鹊在门外枝头叫了,本官当时便猜测,应有喜事到来,没想到竟是士彝来了。”
沈应经笑道:“山东一别,已经有大半年,谁也没想到会在泰州见到希容。”
罗尚德一边添茶一边说话,一边眼睛却盯着沈应经的笑脸,想从中看出对方突然到访究竟所为何事。
但沈应经始终笑眯眯的,他谓然一叹,摇头苦笑道:“士彝,你老实跟我说,你来泰州,究竟所为何事。”
沈应经“哈哈”一笑:“当然是受人所托,无奈之举。”
罗尚德闻言,心中顿时警惕起来,他皱眉道:“乡试?”
沈应经摇了摇头:“哈哈,希容,你放心,我做事,从不让你为难,只不过是为你引荐一人罢了,你自去品鉴此人,把人领到这,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说罢,他轻轻拍了拍手,门外立刻有一人走了进来:“见过大宗师。”
罗尚德脸上不动声色,闭口不言。
沈应经早就猜到这位老友会有此做派,笑着道:“不过是一个后生晚辈,我带来见一见希容罢了,希容无需担心。”
罗尚德依然不说话。
但堂下的年轻人这时却抬起了头。
一个生员,在一省大宗师面前时从来都只有战战兢兢的份儿,罗尚德压根没想到对方会抬起头来与他直视,他目光与对方刚一接触,顿时楞了一愣,随即脸色冷了下来。
他神色不善的挥了挥手:“下去!”
堂下那年轻人脸色变了一变,忍不住道:“大宗师,我是……”
见他要说话,沈应经立马打断道:“得春,你先下去!”
那年轻人闻言,欲言又止后,终于讪讪退了下去。
等他走了有一阵子,罗尚德埋怨道:“这又是谁的关系?士彝,你真是什么银子都想赚啊?马上就要乡试了,你带这些人来,岂不是害了我?言官若是知道,必然是要弹劾我一本的。”
沈应经笑道:“他又没说自己名字,言官又如何能弹劾你?”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道:“再说了,今天这事就算有言官知道了,也断不可能上奏弹劾于你。因为……”
他看了看门外,小声道:“他姓苏!”
罗尚德听到这个姓时,顿时一怔。
沈应经道:“希容,你以为我这次是为了银子才来的?”
罗尚德皱眉道:“难道不是?”
“首辅因内阁唐胄的浙党忧心,已经连续几次禀奏陛下,挑选一人入阁。原本这位的父亲是清流领袖,正好用来对抗浙党,是独一无二的入阁人选。但他来了东南,这几年便没了机会,反倒是你兄长罗尚礼不朋不党,是首辅老先生中和内阁的好人选。”
“那位虽然来了东南,但清流影响力还在,你兄若是想要入阁,就不能让清流这帮人坏了事。”
“所以,我这哪里是为了银子,实则是为了你罗家啊!”
……
待沈应经从公廨出来时,不远处等候的苏得春连忙迎了过来:“沈先生,怎么样?”
沈应经沉吟道:“这种事,谁都不会给个准信儿,但他今日没有发火,只说马上要去主持泰州州学科试。”
苏得春闻言顿时大喜过望:“那就是成了!”
“哈哈哈,既然如此,那我还要下那番苦功作甚?这几日我在安定书院可憋闷死了。”
沈应经看着眉宇飞扬的苏得春,心里摇了摇头,这位罗希容,虽然跟他相交莫逆,但也是个心思深沉之人,他今日只是将利弊分析给这位好友听,却并不知道对方真正的想法。
“应该没问题吧?我这可全都是为他家考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