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金国皇宫。

层层叠叠的飞檐翘角被乌云遮蔽，唯有正殿“乾元殿”内灯火通明，宛如夜海中孤悬的灯塔。

殿内雕梁画栋，金漆蟠龙柱上悬挂的宫灯摇曳生光，可那些象征着皇权威严的纹饰。

此刻，

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颓败之气。

披着红色袈裟的年轻和尚法海，正襟危坐于殿中檀木蒲团之上。

他面容清秀，眉目间却凝着一层霜色，仿佛一尊从雪山冰窟走出的罗汉。身上的袈裟随呼吸微微起伏，流转着若有若无的法力灵光。

这袈裟似乎也是一件法宝。

殿外夜风呼啸，却吹不进这被结界封锁的殿宇，连烛火都未曾颤动分毫。

“法海大师请用茶。”

完颜亮亲自捧着一盏青玉茶盏，躬身递上前去。

龙袍上的纹路在烛光下黯淡无光，这位曾以铁腕手段横扫战场的枭雄，此刻竟连帝王冠冕都未佩戴，只着一身素色常服，鬓角白发在烛影中格外刺眼。

法海眼皮未抬。

只见他指尖轻拂茶盏，一缕佛光掠过杯沿。

“红尘浊物，贫僧已多年不沾。”

话音一落。

茶盏中腾起一缕白烟，转瞬化为莲花虚影，消散于虚空。

这……好厉害的法术！

完颜亮心头一颤。

他默默将茶盏递给身旁的太监。

那太监年过五旬，自幼侍奉皇室，此刻捧着茶盏的手竟抖得厉害——他分明看见，法海后背隐隐盘踞着一尊金佛虚影，佛眸凛然，似能慑人魂魄。

“陛下不必拘礼。”

“贫僧一直在闭关，直到今天才出关，你快说说吧，如今这世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法海语气淡然，却自带一股威压。

他脊梁挺直如松，端坐如岳，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万物俯首”的气度。

完颜亮咽下一口苦涩。

他强忍膝盖的酸软，垂首立于法海面前，姿态谦卑如仆从。

这位凡俗帝王何曾如此低姿态？

可如今，

面对这位佛门修士，

他深知自己不过是一只蝼蚁罢了。

修仙者翻掌间可移山填海，李莫愁那魔女以噬魂幡吸魂炼魄，更是传闻中能召唤九幽鬼卒的魔道巨擘……凡人之力，岂能与仙人抗争？

光是之前，才初步踏入仙道的尹志平和赵志敬，就让他无能为力了。

“法海大师有所不知。”

完颜亮深吸一口气，嗓音沙哑如裂帛。

“那魔道仙子李莫愁，与南宋勾结，以噬魂幡为引，欲借战争收割魂魄。现在流言中传闻，她将会助南宋铸神兵，施妖法。”

“我金国将士未战先怯，如今边境烽火虽未燃，但民间流言四起，百姓皆言‘魔幡所至，魂魄无存’，士气民心尽溃。”

“人人皆言，大金必亡。”

听到这里。

法海眉峰微动，眼底闪过一丝冷芒。

“全真教竟袖手旁观？”

“全真教派来了两位修仙的道长，可他们不是来救我金国的，而是来劝我大金国投降的，朕怎么能投降？”

完颜亮喉头哽住了。

“岂有此理！”

法海大怒。

“魔障愈深，愈显佛光之必要。贫僧出关，便是天道昭昭。”

完颜亮眼底迸出希冀，忽地双膝触地，重重叩首：“恳请大师出手救国！若大金得存，朕愿皈依佛门，立为国教，建万寺，传佛音，让我大金国成为佛国乐土！”

金石之声回荡殿中。

法海终于睁开双眼。

他凝视完颜亮颤抖的脊背，似穿透千年红尘，见无数冤魂在血火中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