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保钢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扫,最后落在蚊章身上,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们两个,只能留一个在组里,你们自己商量一下,谁留,谁走。”
“啊?!”
蚊章的脸瞬间就青了,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急声道:“不是,赵导!之前……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我们两个人的角色都已经定下来的,这……这怎么能说变卦就变卦呢?”
赵保钢白了他一眼,语气带着不容置疑:“是,角色是初步定了。但当时选角副导演是不是问过你们,有没有在谈恋爱?你们当时是怎么回答的,自己心里没数吗?”
蚊章明显怔住了,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嘴硬道:“我们……我们没谈恋爱啊!赵导,您听谁瞎说的?”
赵保钢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带着几分不耐烦:“你们承不承认,是你们的事。但现在的情况就是,基于一些考虑,这个剧组里,现实中的情侣演员,目前只能保留一个。如果你们都觉得为难,或者不愿意接受,那你们两个可以选择都走。”
蚊章还想争辩什么,却发现被人拉住了胳臂。
“你别说了。”马一利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和得体:“赵导,谢谢您还愿意给我们商量的机会。您让我们私下商量一下,尽快给您一个答复,可以吗?”
赵保钢看着识大体的马一利,脸色稍霁,点了点头:“嗯,商量好了告诉我,也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要不然,就冲他刚才那个态度和我说话,我这个组,肯定是不能要了。”
他的话带着明显的警示意味。
“我明白,赵导,他年轻,不懂事,说话冲,您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马一利连忙替后者道歉。
赵保钢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他一个导演,还不至于和一个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演员过多计较,但规矩就是规矩。
…
等赵保钢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马一利这才忍不住胳膊,压低了声音,带着愠怒和失望:
“蚊章!你刚才怎么回事?!赵导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人家都给我们台阶下了,顺着他的意思商量不就行了?你非要硬顶!这下倒好,不仅角色可能保不住,还把导演给得罪了!你以后还想不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蚊章一听也急了,梗着脖子反驳:“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啊?他有证据吗?凭什么他说我们谈恋爱就是谈了?我看他就是……”
“你吼什么吼?!生怕别人听不见是不是?!”
“我怕什么?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蚊章犹自不服气地嘟囔。
两人正争执间,会议室的门“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李琦拿着一份文件,面色平静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李总!”依然马司令率先看到了李琦,脸色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变的谦虚,笑着打招呼。
“嗯。”
李琦冲她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一旁脸色依旧难看的蚊章,没有停留,径直朝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蚊章却盯着李琦离去的背影,脸上写满了不服和不爽,等李琦走远了些,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哼,神气什么?不就是会写几个剧本吗?看你这低三下四的样子!”
马司令听到这话,脸色瞬间铁青,她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蚊章!我警告你!你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做人能不能不要这么狂?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怎么了?我怎么就狂了?我说错了吗?”蚊章依然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觉得这不过是小题大做。
…
李琦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回想起刚才走廊里隐约传来的争执声和蚊章那桀骜不驯的眼神,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本来想着,这部戏不行,再换一个戏给蚊章演,比如再筹备的《蜗居》什么的,平心而论,他没出事儿之前演技还是可以的,有灵气,也有爆发力。
但现在他有些不想给了。
前世,郭得刚在电视节目上采访蚊章。
他直接来了一句,“我这一路走来,太顺了,真的,纲哥,我太顺了。”
当绝大多数“80后”演员还在各个剧组摸爬滚打、为一个配角甚至龙套角色争破头的时候,他就已经凭借大他九岁的女人铺路架桥,获得了极高的关注度,并通过《奋斗》中的“向南”一角迅速走红。
紧接着,《蜗居》的小贝,《裸婚时代》的刘易阳,《雪豹》的周卫国,部部火爆,让他红遍大江南北。
一部小成本电影《失恋33天》更是让他拿下了大众电影百花奖影帝的桂冠。
这演艺道路,顺风顺水得如同坐上火箭,怎么能不“顺”呢?
顺到连周星池在合作时都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称他一声“文爷”!
正是这种令人眩晕的、近乎没有挫折的“顺”,逐渐滋养了他的狂妄自大,让他变得目中无人。
顺到他认为自己可以在剧组为所欲为:半夜突发奇想要吃老家的油泼面,剧组工作人员寻遍杭城买不到,他便能当场破口问候祖宗十八代,最后还是全剧组人员向他鞠躬道歉才能继续拍摄。
拍戏间隙不顾禁烟规定公然吸烟,场务人员好心提醒一句,他直接把烟头摁熄在刚买的皮质沙发上泄愤。
事后还得场务出钱买沙发。
他的狂,他的霸道,几乎渗透到他待过的每一个剧组,从导演、制片人到普通的化妆师、场务人员,几乎没有没挨过他骂、没受过他气的。
圈内人碍于他当时的地位和如日中天的人气,大多敢怒不敢言。
直到后来“周一见”事件爆发,他形象崩塌,之前积压的怨气才如同决堤洪水,昔日被他欺压过的人自然纷纷站出来指责,可谓墙倒众人推。
“人啊,还是不要太顺了。”
李琦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攘的车流,轻声自语道,“尤其是年轻人,太顺了,未必是好事,一路上没经历过什么像样的挫折,就容易飘,容易认不清自己,也看不清脚下的路。”
“李总,您在说谁呢?”孙丽端着一杯咖啡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