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莲内部,是一片朦胧的光晕。
灵悦的残魂蜷缩在层层叠叠的花瓣中央,像个迷路的孩子。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魂体正在变得透明,那些构成她存在的妖力如同指间沙,正随着佛土的崩塌一点点流逝。耳边是呼啸的魔风,鼻尖萦绕着浓郁的血腥气,还有...赵炎身上那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一半是她曾无数次蹭过的温暖佛光,另一半却是灼得她魂体发疼的凛冽魔焰。
“赵炎...”她想唤他的名字,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残魂状态的她连凝聚形体都异常艰难,只能化作一缕近乎透明的狐影,依偎在温润的莲瓣上。透过半开的花瓣缝隙,她能看到外面那片曾经金光璀璨的佛土正在分崩离析:七宝琉璃塔拦腰折断,塔身镶嵌的舍利子滚落尘埃,被魔气瞬间吞噬;刻满经文的白玉栏杆碎成齑粉,那些承载着千年信仰的梵文在魔焰中扭曲成凄厉的哀嚎;还有那些熟悉的师兄师姐,他们的袈裟被魔血浸透,手中的禅杖断成数截,却依旧用身体筑成最后一道人墙,死死挡住涌向大雄宝殿的魔潮。
那里,是佛土最后一座完整的寺庙。
殿内还藏着三百余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沙弥,以及三尊镇寺的古佛金身。若是连这里都失守,整个佛土便再无半点生机。
“吼——”
一头生着铜头铁臂的魔将冲破了僧侣们的防线,砂锅大的拳头带着崩山裂石的威势,狠狠砸向大雄宝殿的朱红大门。门板上贴着的“卍”字佛印瞬间爆发出金光,却在魔将的巨力下寸寸龟裂,眼看就要碎裂。
灵悦的狐影在莲瓣上急得打转,九条虚幻的狐尾焦躁地扫动着。她想冲出去帮忙,可刚碰到金莲的内壁,就被一股柔和却坚定的力量弹了回来——这是赵炎用佛元为她设下的屏障,他不想让她再受伤害。
“笨蛋赵炎...我不怕...”她委屈地蹭了蹭莲瓣,狐眸里泛起水光。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金莲猛地一颤。
外面传来赵炎压抑的痛吼,那声音里夹杂着佛元与魔焰冲撞的爆鸣声。她能“看”到他正站在大雄宝殿前,黑袍被魔焰烧得猎猎作响,左手捏着的佛印金光黯淡,右手却缠绕着刺目的暗紫魔焰。两种力量在他体内疯狂撕扯,让他的身躯不断浮现出金色与黑色的裂痕,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
“佛魔本同源...为何要分彼此...”赵炎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望着那尊摇摇欲坠的殿门,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金莲,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当那头铜头魔将再次挥拳砸向殿门时,赵炎动了。
他没有用佛光,也没有用魔焰,而是将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硬生生拧成一股,朝着魔将推了出去。金色佛元与暗紫魔焰在他掌心交织成一道螺旋状的能量流,所过之处,空气都在剧烈扭曲。
“砰!”
能量流与魔将的拳头碰撞在一起,没有惊天动地的爆鸣,只有一阵诡异的寂静。紧接着,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那道本该焚毁一切的暗紫魔焰,竟然在接触到佛元的瞬间凝结成了冰晶!
“咔嚓...咔嚓...”
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瞬间就冻住了魔将的整条手臂。那些原本狂暴的魔气在冰晶中凝固成一张张痛苦的鬼脸,再也无法作祟。铜头魔将发出惊恐的咆哮,想要挣脱,可冰晶却像拥有生命般,顺着他的手臂一路向上蔓延,眨眼间就将他整个人冻成了一座黑色的冰雕。
“这...这是...”幸存的僧侣们目瞪口呆,连手中的武器都忘了挥动。
他们修行千年,只知魔焰焚天灭地,从未见过魔焰还能化作冰晶!而且这冰晶中蕴含的力量极其诡异,既有着魔气的霸道,又带着佛光的净化之力,那些被冻住的魔影正在冰晶中缓缓消融。
灵悦的狐影也愣住了。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冰晶中除了赵炎的佛魔之力,还夹杂着一缕熟悉的妖力——那是她刚才情急之下,顺着莲瓣缝隙溢出去的一点本源。正是这缕妖力,像根引线,将佛与魔这两种本该相互排斥的力量串联在了一起,催生出这匪夷所思的变化。
“原来...是这样...”灵悦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不再焦急地冲撞金莲,而是安静地蜷缩在花瓣中央,轻轻闭上了狐眸。记忆深处,那些被红尘咒封印的天狐传承碎片开始浮现——那是关于上古时期,佛妖两族曾共同抵御魔族的古老记载,其中就提到过一种名为“佛妖共生”的秘术,能以妖力为桥,引佛魔之力共鸣,诞生出凌驾于两者之上的新力量。
“赵炎,我帮你...”
灵悦的残魂开始轻轻哼唱起来。
那不是佛土的梵音,也不是魔域的邪咒,而是一首属于九尾天狐的古老妖歌。歌声空灵婉转,带着一丝山野的清新,又夹杂着几分佛门的慈悲,像山涧清泉流过玉石,像春风拂过菩提叶。
起初,歌声微弱得如同蚊蚋,只有金莲周围的几缕魔气被惊动,迟疑地停顿了一下。但随着灵悦不断倾注残魂之力,歌声越来越清晰,像一道无形的丝线,缠绕着赵炎体内的佛魔之力,引导它们按照某种奇特的韵律流转。
“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