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夏季下来,三个人变得黑瘦黑瘦的。
唐俭有一回过来,差点没能认出这三个肤色焌黑,愁眉苦脸的人是长孙冲三人。
他差点以为是来西域教导西域百姓怎么精耕细作的农户!
“你们这是……在这里干了三个月的农活?”唐俭迟疑地问。
长孙冲有气无力地摆手,“别提了,我感觉自己干了三年的农活。”
他一边说,一边指使随从给自己捏肩捶腿。另外两人瘫在一边,同样有气无力的。
唐俭略感无语,他当初建议长孙冲他们做做样子,搏搏西域百姓好感,也没让他们不停干农活。
每天多去地里晃悠悠,视察视察,再多问问,关心关心西域百姓状况不就行了?
何必亲自下地耕作。
他瞥了眼半死不活的三个公子哥,明智地将这话咽了回去。
“贸易中转站已经建好了,再过几日便正式开业,长安那边来了人协助你们。”
唐俭话音刚落,方才还半死不活的三人立马从并排的三张睡榻上蹦了起来!
“谁?哪个王八龟孙子,这时候来摘桃子?”
“协助?早不协助,晚不协助,活干完了才来协助?”
“你们定安城那边还缺人吗?要不送去大宛马场那边算了,我们这里不缺人。”杜荷说完,又补充道。
“再等几个月后,我们这里倒是会缺人,不如先让他去马场,等秋收时候再过来。”
过来帮他们干干地里的农活,多一个人,他们就能少干点。
不对,杜荷暗搓搓地想,大家都是大唐官员,干脆让他做便是了,反正西域百姓看见了是对大唐官员皆有好感。
唐俭刚想告诉他们来人是谁,一个青年便大步跨了进来,彬彬有礼地道:“许久未见了。”
话音刚落,青年愣在当场,怀疑地看看长孙冲三块黑炭,又看看唐俭。
不等他询问唐俭这三块黑炭真的是长孙冲他们吗,对面三人就先有了反应。
长孙冲三人定睛一瞧,顿时怒火冲天。
“魏叔玉?!”长孙冲怒而撸袖,“好啊!原来是你小子!”
杜荷咬牙切齿:“我道是谁这么不要脸,别人忙活了近一年,快要将贸易中转站建成了,就来摘桃子,原来是你小子!”
房遗爱与魏叔玉关系还算可以,这会也依然怒不可遏,撸着袖子骂道:“你小子也太不要脸了。”
魏叔玉这下确定了,眼前这三块黑炭就是长孙冲他们了。
眼见对面三人逐渐围了过来,而唐俭看上去没有替他解围的打算。他只好边往后退,边试图解释。
“我没有抢你们功劳的打算,是陛下让我过来帮忙的,只干贸易中转站开业后的活。”
魏叔玉说得很直白,很诚恳,对面三人非但没有消气,反而更气了。
臭不要脸的!
这不就是抢他们功劳吗?最苦最累的时候这小子躲过去了,现在正是经营贸易中转站,也是最能积累政绩的时候,这小子插一脚进来了。
长孙冲三人骂骂咧咧,奈何唐俭仍然在这里,他们也不可能真的当着唐俭的面,将魏叔玉打一顿。
虽说三人的父辈均是文臣,魏征也是朝中重臣。
然而魏征那张嘴和性格过于得罪人,而他们又和程处默这些武勋二代玩得更好。
久而久之,自然与以魏叔玉为首的这群人渐渐结下梁子。
可以前说白了就是小打小闹,顶多互相拆拆台,拌几句口角,这回的梁子算是结大发了。
长孙冲狠狠一拍魏叔玉肩膀,皮笑肉不笑地道:“这样的,那真是谢谢你了。”
魏叔玉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长孙冲拍趴在地上,“长孙冲你……”
“是啊!”房遗爱哥俩好似的,单臂箍住魏叔玉肩膀,不停地拍着胳膊,拍得砰砰作响,“再过数日便要开业,到时候可有,得,忙,了!”
魏叔玉觉得自己胳膊快要被房遗爱拍废了,他正要将人推开时,后背猛地被大力拍了两下。
“咳咳!”他呛咳了两声,差点呛出一口老血来。
杜荷仿佛没有看见魏叔玉的惨状,又嘭嘭拍了两下魏叔玉后背心,关切地问:“不舒服?这可不行,现在就不舒服了,日后怎么帮西域百姓收割粟米小麦?”
魏叔玉:???他不是来协助长孙冲他们处理贸易中转站的吗?
唐俭袖手旁观,只要他们没有大打出手,此事他就懒得管。
这几人没一个家里背景简单的,他贸然插手,没处理好反而给自己惹一身腥,倒不如留给他们自己解决。
何况长孙冲他们在西域办事这么久,能够合力将贸易中转站建起来,在西域彻底站稳脚跟,显然也不会再是以前的毛头小子。
果然,长孙冲三人折腾了魏叔玉一会,便将人松开了。
房遗爱朝唐俭使了使眼色:到底怎么回事?
唐俭轻叹,委婉地将陛下打算再建两支水军,受朝堂文臣阻拦,为了颁布旨意,故而将魏叔玉送来的事简要说了说。
三人脸色犹如打翻了颜料盒,异彩纷呈。
合着长安城那边打架,最终倒霉的是他们?
这口气,长孙冲三人怎么都咽不下。
想想程处默打完西域,回到长安城后,又得了庆修青睐,统帅河南道水军,威风凛凛。
他们三人正指望治理好西域,回去也能扬眉吐气。如今硬生生要将一部分功劳分给魏叔玉,哪里能甘心。
然而陛下下了令,他们又不能违抗圣命。
杜荷恶狠狠道:“不如等天黑了,我们给魏叔玉套个麻袋,将他狠狠揍一顿。”
这个提议赢得了一片叫好声。
“挑个没人的地方,不能被人发现是我们干的。”
“等打完了人,我们就装作一概不知,等魏叔玉请了大夫,我们再过去‘关心’一番。”
三人说干就干。
魏叔玉饭后闲逛,本意是想熟悉一下这边的情况。
他走着走着,忍不住叹气。他不傻,哪里看不出来长孙冲他们不欢迎他。
只怕他在这边,未必能如父亲所愿,建功立业。
长孙冲他们已经站稳了脚跟,又有三人,他只有一人,哪里硬扛得过他们?
魏叔玉愁得眉头打结,父亲在水军一事上装聋作哑才换来了这个机会,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浪费了。
但是他一贯直来直往,真想不通有什么法子能让长孙冲他们消掉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