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烈焰吞噬了整座内宅,女子们一个个葬身火海,满院珍宝亦化为灰烬。
孔府宁守祖训,不惜眼睁睁看数十条人命丧生火海,无数财物化为一炬,也不开门灭火救人,由此可见其规矩之严苛。
不过,徐妙锦终究是大明贵妃,孔家的陈腐条律自然管不到她。
她下榻孔府,径直入住前院。
毕竟与阴暗逼仄、潮湿沉闷的后院相比,前院宽敞明亮,空气通畅,居住环境要好得多。
即便如此,徐妙锦仍觉得不适。
孔府虽号称“山东第一宅”,论规模气派自然冠绝一方。
但这毕竟是历经上千年传承的旧宅,繁丽有余,却在人性化与舒适度上远不及朱允熥亲手设计的新式宫室。
那一座座按着现代理念融入细节的宫殿宅邸,早已将下水道、自来水与厕所等诸般便利纳入规制,居住其中自是惬意非常。
反观孔府,却终究未能摆脱古制窠臼,居住起来有诸般不便。
后世人们所居住的四合院大宅,皆是经过了一定的现代化改造的。
朱允熥此番北巡,行程所至,多宿驿站。
也是因为自己这些驿站皆是他亲自设计,再由
设计之初,便考虑周全,无论是寝居起居,抑或饮食用度,都极尽便利。
相比之下,旧宅虽然外观宏阔,实则居住体验远逊。
只是,孔庙近旁并无更合适的落脚之处。
权衡利弊,只得暂栖孔府。
好在此宅终究是千年豪门基业,山东第一望族,纵有诸多不便,毕竟气度不凡,勉强也能住一住。
不过,身在宅中也无甚要事,徐妙锦索性拉着古丽扎巴与笛娜渃娅闲谈解闷。
对于这两位西域进献的美人,她心中十分喜爱。
小姑娘性子豁达,从不奢求所谓“独得圣宠”。
在她眼中,侍奉皇帝与在娘家做女儿无异。
父亲尚且有许多儿女,但依旧疼爱自己;皇帝有后宫佳丽三千,她亦只是其中之一,又何必因妒生怨?
新妃入宫,徐妙锦也从未将之视作敌手,而是以姐妹相待。
争宠之事,在她看来毫无意义。
今日赢得圣心,明日或许又有新人得宠,何苦为此劳神?
不若大家都和颜悦色,彼此相处融洽,做朋友、当姐妹,共同守望,岂不快哉?
更何况,古丽扎巴与笛娜渃娅天生丽质,眉目如画,皆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徐妙锦虽为女子,却素来喜爱赏鉴美色。
她并非怀有别样心思,只是单纯地喜欢好看的事物,哪怕那是另一位女子。
再加上两人自西域而来,举手投足间皆透着异域风情,与中原女子大异其趣,别有一番韵致。
她们对中原礼俗虽略知一二,却难免生涩笨拙。
偏偏这份半懂不懂的模样,在徐妙锦眼中更添几分趣味。
她看她们,就如两尊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玲珑剔透、灵气十足,还会撒娇言笑,自然让她倍感怜爱。
对古丽扎巴与笛娜渃娅而言,远离故土、长途跋涉来到大明,初至大明皇帝身边,心底仍存惶恐不安。
此时贵妃娘娘待她们如此亲厚,二人自然感激不已。
三人年岁相仿,正值青春活泼的时节,不多时便情投意合,亲若闺中密友。
“熥哥哥对你们二位妹妹,可是喜欢得紧呢。”屋内,徐妙锦含笑打趣。
两女闻言,顿时娇羞满面,低下头去。
回想起夜里侍奉皇帝的情景,羞意更是涌上脸颊,红霞如火。
古丽扎巴忍不住伸手轻轻拉了拉徐妙锦的衣袖,似是央求她莫要再说。
“行啦行啦,我不说便是。”徐妙锦轻笑着止住调侃,眸光却依旧带着几分狡黠。
随即又笑道,“眼下咱们随驾北巡,不便给你们封妃。待回京之后,我定要替你们讨一份实在的赏,给你们各封个贵妃。”
笛娜渃娅忙摇头,带着几分娇憨笑意道:“徐姐姐就会说笑。”
“贵妃乃极尊之位,我们姐妹方入宫门,怎敢奢想?”
“再说,我们两人何德何能,岂能与姐姐并肩而立?”
“我们可没有姐姐那样的身世啊。”
徐妙锦莞尔,轻声道:“世人眼中的尊卑,不过虚名。”
“陛下也不看重这些。”
“如今的皇后娘娘,不就是民间寻常人家出身吗?不也安坐凤位?”
“你们当贵妃,又有什么不可?”
“依我看啊,就算你们今年不封贵妃,也是迟早的事情。”
说到皇后,古丽扎巴立刻精神一振,急忙问道:“徐姐姐,皇后娘娘性子如何?可好相与么?”
笛娜渃娅也目光殷切地望向徐妙锦。
毕竟,贵妃虽与她们亲厚,可真正执掌六宫的,还是那位皇后。
若皇后难以亲近,那她们在宫中的日子便要步步维艰了。
“放心吧,皇后娘娘性情极好。”徐妙锦含笑开口,“她待人宽和温厚,在宫中向来有口皆碑。”
“无论是太监还是宫女,对我多半心怀畏惧,但对皇后娘娘,却是真心敬爱,不是怕她,而是打心底里敬重她。”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也正因如此,人人都说皇后娘娘是宫中最仁善的主子。”
这番话绝非虚言。
徐妙锦主持后宫事务时,向来以“军法”治宫,赏罚分明,管理严谨,宫人们对她自然既敬且惧。
顾盼君却截然不同,她以仁心宽待下人,即便宫女太监偶有差错,也极少加以苛罚。
这样的主子,岂能不叫人感念?
“真的吗?”古丽扎巴微微睁大眼睛,显然还有些难以置信。
笛娜渃娅却掩唇笑道:“我倒觉得,徐姐姐才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就算皇后娘娘再贤淑,也不过与姐姐相差无几。徐姐姐何必自谦呢?”
徐妙锦摇头失笑,眼底流露出一丝温柔:“你们还没见过皇后娘娘,自然不知。”
“待日后你们进了宫,亲眼见过她,就会明白我没有夸大。”
笛娜渃娅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问道:“可我听说……皇后娘娘眼下正受陛下责罚,是真的么?”
顾盼君毕竟是皇后,她受罚的事情,自然难免传到外面。
两人进献给朱允熥之前,西域使团打探过相关的消息。
徐妙锦唇角轻扬,笑意里却带着几分笃定:“那不过是做个样子,走走过场罢了。陛下心里疼爱她得很,又怎舍得真罚?”
“旁人看似惩治,其实不过虚应故事。”
她说着,神色淡然,却带着一丝轻叹:“这其中曲折,你们不必多问。待随驾回宫,我也会将六宫事务交还皇后娘娘。”
“总之,以后在宫中,她才是名正言顺的主母。”
三人正说得热闹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来,进屋后立刻伏地叩首,禀报道:“贵妃娘娘,陛下有旨,请您立即调派人马,更换文庙中的护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