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被人撞破这等丑事,他们心中自然生出几分恐惧。
但恐惧之余,那股被冒犯的怒意也同样极其炽盛。
就在这时,之前被拦下的赵严跟着护卫们走了进来。
此时,护卫已不再捂他的嘴,赵严连忙扯着嗓子大喊道:“诸位大人,他们是锦衣卫!”
此言一出,帐内原本还气势汹汹的众官员皆又是一惊,仿佛被一道无形惊雷劈中。
‘锦衣卫’这三个字,在他们耳中,可比任何官员的杀伤力都来得更加巨大,更加震撼人心。
有官员当场便是一个踉跄,险些狼狈地摔倒在地;也有官员立即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当即躬身拱手,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与谄媚:“原来是上差大人驾临,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说着,他便跪了下去,颤声道:“臣河南按察使司衙门副使吴德璋,恭请圣安!”
其他官员这才从恍惚的震惊中猛然想起这关键的礼节,也跟着一个个皆跪了下去,声音却因为太过紧张而显得有些走调:“臣……恭请圣安!”
锦衣卫来此巡视,那便是奉旨意前来,那就是皇命在身的钦差。
依礼制,他们就必须按照觐见钦差的礼节行礼。
刚才赵严在外面,是由于事发突然,他官职卑微,又从来没有接待过钦差,一时情急之下,才忘了该行这般大礼。
此时见众官员纷纷跪地行礼,赵严也赶紧手忙脚乱地跟上,生怕自己落后半分,再引来这位锦衣卫大人的不满。
帐篷之内,所有官员此刻皆跪伏在地,神态各异。
按照正常的礼节来说,此时“钦差”理应高高拱手,说一句“圣躬安”,随后众官员方能平身。
然而,朱允熥并没有这样做。
他不疾不徐地踱着步子,径直走到前方高台上的主位,然后慢悠悠地坐了下去。
跪在地下的众官员顿时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中充满了困惑。
他们方才行的是向皇帝请安的大礼,而非向“钦差”请安。
只是因为“钦差”在外巡查,代表着皇帝,才行如此大礼。
但说到底,钦差毕竟不是皇帝。
这套繁琐的程序礼仪,就必须严格按照朝廷的规制来,容不得半点马虎和差池。
可眼前这位锦衣卫的大人,怎么敢摆出如此大的谱呢?
他究竟是何底气?
还未等他们开口相问,徐妙锦已抢先一步,站在旁边厉声质问道:“请什么安呢?皇帝都快要被你们这些贪官污吏给活活气死了!你们怎么还有脸给皇帝请安呢?!”
她的话语如同利箭一般,直戳这些官员的心窝。
“放肆!”
“大胆!”
“你这女子,如何敢如此诅咒圣上?!纵使你是锦衣卫,本官……本官也一定要参你一本,奏明朝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
帐篷内众官员的怒斥之声此起彼伏,瞬间淹没了徐妙锦的声音,整个场面变得嘈杂而混乱。
此时,吴德璋已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满脸狐疑地审视着徐妙锦,沉声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锦衣卫中,怎么会有女子任职?”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赵严,道:“赵知事,你可曾仔细核验过他们的身份文书?他们当真是锦衣卫吗?!”
这一番话,顿时又让帐篷中沸腾的怒火瞬间冷却下来。
整个空间刹那间安静得诡异。
这个时代,由于信息传递的滞后与不便,假冒官员的事情,时有发生。
其中最为著名的,莫过于元朝范孟假冒钦差案。
那可是真真切切地杀了上百名官员,自封河南都元帅,甚至一度控制了河南一省之地。
最终还是因为他自己露出了马脚,才被揭穿并发现。
有鉴于此,大明朝廷对假冒官员之事尤为重视,也曾三令五申,让细验明身份,以防宵小之辈混入其中,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尽管如此,这几年,由于朱允熥推行新政,放开了民众迁徙的限制,使得各地流动经商、外出务工的人口激增。
相应地,各种招摇撞骗的团伙也随之大肆滋生,爆发式增长。
这是经济快速发展必然会带来的“副作用”之一。
如果将百姓一辈子禁锢在一个地方,自然不会有太多骗子,因为行骗之后也无处可逃。
可一旦四处都是外地人,都是流动人口,骗子自然就会层出不穷。
听到上司的询问,赵严忙道:“他们方才给下官看过令牌,确实是锦衣卫无疑。”
他随即补充道:“至于钦差的文书,下官确实不曾亲眼见过。”
他转而面向朱允熥,拱手道:“凡朝廷特派的钦差,或是各级官府衙门派遣的官员,皆须持有身份文书,此乃朝廷体制规矩,万不敢有误。”
“不知上差大人能否出示一下,以便下官验明正身?”
朱允熥轻轻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旁边一名护卫,吩咐道:“将令牌和身份文书给他们看看吧。”
护卫当即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以及一张折叠整齐的身份文书。
吴德璋接过那块令牌,放在手中仔细地端详。
其他官员也都纷纷凑了过来,伸长脖子一探究竟。
他们虽然此前从未亲眼见过锦衣卫的令牌,但凭借多年的官场经验和对器物的鉴别能力,立刻便看出这块令牌所用的材质极其特殊,制作工艺更是精良无比,显然是采用了大明科学院的最新技术,运用崭新的锻造工艺铸造而成,绝非寻常民间工匠所能仿制出来。
至于那张身份文书,吴德璋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天枢司护卫随銮护驾,各级官吏务必配合行事,不得有误,凡拒不配合者,以抗旨论处!”
吴德璋只觉得眼前一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