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成则语气坦然地回道:“去楼下办点事。”
郑明月点头,看向季清羽时,声音更轻柔:“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还好。”
季清羽下意识地解释道:“晚上吃得有些撑,好巧,下楼散步消食时碰到了冯总,阿姨,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好。”郑明月温声,“早点休息。”
季清羽道了声晚安后,不再耽误一秒,快步离开。
郑明月目送着她的身影,直到她进了病房后,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儿子,视线下移,看着他握着的饮料瓶身,不是满的,大约被他喝了几口。
她惊疑不定,却不知道该如何试探。
沉默了一会儿后,她勉强定住心神,决定不再多问,如同往常一般叮嘱他多休息,母子俩擦身而过时,她忽然叫住了他,“成则。”
冯成则停下脚步。
知子莫若母,知母莫若子。
他知道他妈在迟疑什么,又想问什么,便静静地等着。
“没事。”郑明月还是将话给咽了回去,“注意身体,别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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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冯董在郑明月的催促之下来了医院,看着正在剥鸡蛋壳的儿子,说道:“你妈这次被你吓得不轻,两天晚上都没睡好,尤其是昨晚,一晚上翻来覆去,没休息好,人也没精神,还惦记着你,非要我来医院守着。”
冯成则闻言顿了顿,继续若无其事地剥着。
简单吃完早餐后,他起身要往外走,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冯董随口问了句:“去哪?”
“去那边看看。”
冯董刚开始还没明白“那边”,很快反应过来,叫住了他:“你有事没事?人姑娘跟你也不熟,你妈今天下午也会去的。回来。”
虽说也是好意,但确实没必要。
非亲非故,也不是医生,又是异性,去人家病房也不自在。
冯成则怎么可能会听,擡腿离开,倒是让冯董愣了愣,不过也没太放在心上,等他再回来时,依然寻常地跟他聊天,“这次还去南城出差?”
“去。”
冯董不是不心疼儿子,但工作上的事,他知道也不能耽搁,“你弟弟现在也帮不了你太多,不拖后腿都不错了,”说起小儿子,他是一肚子火,“让他去收个尾也办不好。”
其实他们父子俩都心知肚明,冯昱不是没能力办好,而是没想太狠心。
“他处理不了我来。”冯成则平淡地说道。
本来这句话也没什么,冯董听了后摆了摆手,不让他多管闲事。这乱七八糟的事跟他也不相干,他去处理,不管是轻还是重,都容易落人口舌。
这话题也被轻轻带过。
冯成则继续处理公事,病房里只有他偶尔敲键盘或者回电话的声音。冯董坐在单人沙发上,手指翻着屏幕,倏然顿住,擡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儿子,目光带了些探究。
季清羽跟冯成则严格来说,都没受伤。
不过一个晕了,一个差点晕了,彼此互相关系,也就在医院住了两三个晚上,这已经是极限了,于是也开始办理出院手续。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郑明月跟冯董作为冯昱的父母,都需要过来跟季清羽道别,派司机送她。
换下病号服,重新穿上衬衫西裤的冯成则也来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每天都在见缝插针找机会来见她,也是完完全全确定她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不然也不会放心她出院。
季清羽很无奈。
她已经再三地提醒过他了,克制一点,克制一点!!
他嘴上答应得很好,结果一天恨不得来她病房八百趟,等入了夜,还想赖在她这儿不走。还好她能稳得住,不然真会被他磨得稀里糊涂住院做点什么。
郑明月是个脾性温和的长辈。
这点季清羽比谁都清楚,她这个婆婆人真的很好。事实上,公婆喜不喜欢她,她没那么在意,真要计较这件事,那日子就不要过了,从一开始她决定跟冯成则在一起,她就没奢望过。
公婆本身是明事理并且很体面的人,这甚至比喜欢她,更让她感到庆幸。
郑明月也在端量着她的脸色,见她气色红润,也松了一口气,“季小姐,这次是阿昱对不住你,让你受了委屈,你们年轻人的感情,我们也不好过多插手,”她斟酌着,“或者你心里有什么想法,不妨说给我听。”
如果不是来冯宅见家长的路上出了事,按理来说,当父母的也没必要这般。
是二十二岁的季清羽,一定什么都不说。
但现在这具身体里的灵魂是二十七岁,仍然决心要跟冯成则在一起很久很久。
季清羽想了想,“伯父伯母,我跟冯昱已经分手了,也没有要复合的念头,我想跟他好聚好散,但他好像不这样想……我还是希望我的生活不要被打扰,也不想让我爸妈知道这些……不太好的事。”
她说得很委婉。
她还记得分手以后那段日子冯昱是怎样满世界找她。
在旁观者看来很浪漫,但没人知道她有多困扰,多抗拒,多烦躁。
冯董一辈子也没这么尴尬过,可谓是老脸一红。
郑明月依然专注而包容地听着,看着。
“他如果烦你,你就给我打电话。”正在这时,冯成则语气沉稳地开口道。
冯董缓缓回头看向儿子,“……”
郑明月神情一顿,唇角的笑容凝固。
季清羽仿佛也没想到他会出声,迟疑,犹豫,为难,又客气地说:“不用,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我的号码前天给你了,有事随时可以找我。”
气氛微微凝滞。
季清羽垂头,轻轻地应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