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助理怔住:“今天?”
冯成则颔首:“跟司机说一声,现在准备送我去机场。我明天下午会回,你处理一下,工作方面的进度尽量不耽误。”
张助理压下内心的惊讶跟疑惑,应道:“好的。”
季清羽推开了窗户,她必须要呼吸足够多的新鲜空气,才能平静地跟冯成则对话,直到这一通电话要被自动掐断之前,她手指一划,接通:“喂。”
她不知道他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我现在不在景城。”
他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莫名地让人感到心安,“我尽量今天赶回去,你给个大概地址我,我让助理在附近订个房间,见面再说。”
她闻言愣了愣,“嗯?”
“别担心。”他缓了缓语气,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等我。”
季清羽忘记了言语,只能握着手机。
她不说话,他也不催促,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听着对方的呼吸。
冯成则从电梯出来,大步往门口走去,车已经在等候着了,张助理办事效率一向高,机票也订好了,现在出发去机场正好能赶上。
坐上车后座,他听她还没说话,那张单子上显示的日期是前天,“很难受吗?”
季清羽不是没有想过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她知道他的为人,他很可靠很负责,他不会让她失望。
可是当他说他要赶回来时,当他问她难不难受时,她突然就忍不住了,委屈地说道:“很难受。”
“我闻到很油腻的味道就不太舒服。”她闷闷地,“还总是觉得很闷,不过要说受不了那也不是,是可以忍耐的。”
所以她完全没往怀孕这件事上想。
如果不是那个白煮蛋,或许还要过几天,她才会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的生理期已经过了。
看来ta也不喜欢吃白煮蛋。
冯成则安静地听着,放在膝盖上的手倏然握紧了,语气仍然是平稳的,“医生怎么说?”
他不能比她更慌。
这样她只会更无措。
“医生说每个人的早孕反应都不一样,有的没有,有的有。”她说,“不过一般三个月会好很多,她让我注意休息,如果实在不舒服很难受,还是要去医院,不能自己撑着。”
冯成则只觉得自己的喉咙都被一种很莫名的情绪堵住。
艰涩、沙哑。
这就是他这辈子的唯一一次,他很确定,除了她,再也不会有了。
他侧过头,看向车窗外,深呼吸,压过了那阵强烈的情绪后,才嗯了声,似是若无其事地说道:“今天吃了什么?”
“吃了什么?”她好像在思考在回忆,声音很轻,“早餐吃了根糯玉米,喝了瓶牛奶,中午跟菲菲去外面吃的那种自选菜,还挺贵的,晚饭还没想好。”
…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们这一个月其实也没有分开,明明是这样大的事,但他们谁都没有主动提起孩子,他只问她一天三餐吃了什么,之后聊的也都是生活中的琐碎小事,可是,她原本不安的心情好像在他的手掌触摸之下被抚平了。
直到他到了机场,这通电话才结束。
季清羽的手机都在发烫,一如她的心。
很快又振动几下,是他发来的消息——
我的:【地址给我。】
她将小区名发给了他,没一会儿他将他乘坐的航班发给了她,预计晚上十点左右到达景城机场,再从机场赶过来,可能要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她收起手机,下床,拉开房门,对着正窝在沙发上办公的毛菲菲说:“菲菲~他现在上飞机啦,马上就会回来!”
毛菲菲眼皮都没擡一下,仍然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还算是个男人。”
“……”季清羽扒着门,语气殷切,“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个酸奶碗怎么样?”
“吃!多切点芒果!”
“好!”
季清羽做的酸奶碗用料很足,芒果堆得高高的,捧着从厨房出来,毛菲菲也忙得差不多了,两个人靠在一起吃。
“那你今晚肯定不回了吧。”
季清羽正在吃芒果,冷不丁地听到这句话,差点被噎着,慌忙抽出纸巾擦嘴巴,含糊道:“说什么呀。”
“跟我装什么。”毛菲菲用肩膀撞她,“那你说,他来找你,是不是说完了话,他就走?”
“……哎呀。”
季清羽被毛菲菲揶揄的目光盯着,压低了声音说:“他说让助理在附近酒店给他开个房,就这样。”
毛菲菲拉长音调:“就这样?赌不赌,你今晚能回来,我给你发五百,你要是回不来,你给我发一千。”
“……行!”
“不过,”毛菲菲又说,“悠着点,虽然孕期是可以适当做的,但前三个月别乱来。”
季清羽脸都红了:“喂!”
这是她们聊天该有的尺度吗?不过想想,这一个月她跟菲菲聊的,比她跟冯成则聊的劲爆多了!
毛菲菲正色:“第一,我不叫喂。”
“知道啦,毛雨荨。”
“我跟你拼了!”
这个小房子里,传来她们的笑语。毛菲菲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这几天她很担心,可她也不过是才毕业的学生,能为朋友做的实在有限,现在看着清羽重新展颜,她也放心了。
十一点二十分。
季清羽下楼,夜深人静,即便小区开着路灯,但光线还是很暗。
她走出来时,一擡头就看见了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冯成则,他穿着衬衫西裤,西装外套挽在手臂上,站立在夜色之中,如松如柏。她早已整理好的情绪,此刻又在翻涌,她虽然不是多么坚强的人,可还是难忍酸涩,眼眶一热,在他面前,她好像变得更脆弱。
冯成则朝着她沉稳地走来,夜风吹起了她的发丝,他将西装外套为她披上,不再犹豫,拥住了她。
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她抓着他的衬衫垂泪。
“吃过晚饭了吗?”良久,他低沉着问道,还是没有放开她,一个月没见,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吃过了。”她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身,“你呢?”
“还没。”他擡头,看了眼这栋楼,“现在很晚,我就不打扰你朋友了,改天等我忙完,好好请她吃顿饭。”
“嗯。”
“我让助理在附近酒店开了套房。”他顿了顿,更眷念不舍地搂着她,怜惜地轻吻她的发顶,“这儿冷,过去聊?”
季清羽点了下头,“好。”
他拥着她,手顺着下挪,在放在腰上时顿住,垂下眼帘,看向她的肚子,又飞快收回目光,气息有些不稳,“走吧。”
酒店确实离得很近,开车过去也就几分钟。
冯成则在前台拿了房卡,牵着她进了电梯。
两人都同时想起了在南城的时光。
那时酒店的电梯也很受罪,总是上上下下。季清羽靠在他怀里,扑哧笑了起来:“电梯里有摄像头的。”
还不知道那家酒店的保安看到监控画面,是不是满头问号。
冯成则也笑了下,她不知道度过这漫长的一个月,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有多复杂。即便有她意外怀孕这个消息的冲击,依然盖不住他的心神不宁。
她在他身边,被他抱着,还是不够,远远不够。
当开门的那一瞬间,连灯都没开,他不再克制隐忍,手小心地扶着她的腰,不让她撞到墙上,动作温柔,吻却不是。
他想要她的回应。
比从前,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热切的回应。
房间这一小方天地,全是唇舌相依发出的声音。他要她深深吻他,要她紧紧抱他,不分你我地贴着他。
披在她身上的西装外套也滑落,堆在他们脚边,是他投降卸下的理性,自律,从容与淡定。
她不小心踩了上去。
一下又一下。
她不是冯成则没有褶皱的人生中的脚印,是流淌着的蜜,是绝无仅有的,盛开的花。